纯爱派(144)

作者:予春焱 阅读记录

安德烈和里珂马上就明白这些人不好惹,瞬间转回了头,他们也只是看了看,就开车从他们身后经过,伴着一阵轰隆声走远。

里珂舒了口气,现在开始骂他们:“叛国贼!逃兵!”

“你不是吗?”

“那不一样。”里珂说,“他们这些人,卷走了军队的供给就回来欺负普通人、城里剩下的老弱病残。我还是打过仗的,我只是不想打了,并不想发战争财。”

不用他说,安德烈也知道,看一眼就会明白,什么叫群居的肮脏下流的鬣狗,他们毫无诉求,更莫谈底线,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这种人最好是躲着,被这种人缠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开着门的药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正在门口撕传单,传单上一身挺拔军装的大统领正在鼓励青年们入伍参战。

老太太很热情地帮他们找齐了要买的东西,并且不收钱,她说:“这年头,要钱还有什么用,你要什么就拿吧孩子。”

里珂捧着很多药,老太太甚至把自己晚上吃的干饼分了他和安德烈一半:“吃吧,你们看起来很累。”

安德烈问道,“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逃到河那边去了。”

“都去了,我也要去,只是还总有人需要药,”老太太拨了拨她的白发,“如果我不在,他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药。”

里珂狼吞虎咽地吃,在前线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这样的大头兵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要是还能洗个澡就舒服了。他本来已经是很讨厌打仗的了,光明正大地做了逃兵,这会儿吃了吃普通民众的食物,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勇气和自豪,颇有几分想重回战场的豪气,他放下盘子对老太太说:“老家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彻底消灭想当皇帝的将军和他的狗。还有愚昧的臣民,拥护皇帝?……把他们统统干倒!”他打了个饱嗝,“我谢谢你老人家,我身上没有钱,但我会报恩的。”

老太太却没说话,搓了搓手,才开口:“不用报恩,我只是帮帮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她瞥瞥里珂,又说,“将来轮到你的时候,你们赢了以后,也帮帮普通人吧,帮帮我们这些没刀没枪的人吧,镇压或拷打的时候,就稍稍放过点吧。”

里珂眉头一皱:“这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总是一派斗倒另一派,清算来清算去,但大统领是不一样的,我们不会向普通人开刀。”

老太太的眼神很复杂,有些促狭,似乎在自言自语:“都会的……免不了的……”

里珂没听到,因为他自己话还没有说完:“……当然,除非他们反//革//命、传播谣言、试图颠覆大统领的统治,那就是与国家为敌……”

“……”安德烈看了一眼他,摇摇头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他很多天都没睡好,除了因为炮弹最近总是响得离帐篷很近,还因为最近他挨揍挨得特别多,缠在他身上的鬼变着法地折磨他,保持理智清醒总是很困难,他很想睡个好觉。

等他慢吞吞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脸色很难看的里珂,正坐在小椅子上低着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安德烈走过去才发现,刚才他们打了个照面的几个逃兵也在这里,比划着枪,让老太太把药和吃的都倒进他们的包里。

老太太颤巍巍地给他们收拾,被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嫌弃她慢,手下加快了些动作,但看着更颤了。

里珂舔舔嘴唇,坐着搓手,还伸手把安德烈拉了下来,一起坐在旁边看。

“让他们拿吧,他们有枪,反正老太婆也会往后方去的。”里珂不知道在跟安德烈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安德烈也就看着,毕竟那帮人武器齐全,他和里珂两个人,三条手臂,一把小刀,加起来不够四十岁,没必要为这个送命,抢劫而已嘛,乱世总难免。

有个光头靠着柜台转枪,眼睛跟着老太太动:“有没有避孕//套啊?”

周围的两个人挤眉弄眼地笑起来,一起看向老太太。

安德烈眉头紧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喂!”

三个人一起瞪着眼睛看过来,光头抬抬下巴:“让你说话了吗?”

里珂瞟了瞟安德烈,安德烈揉揉鼻子坐了下来。

光头挺挺腰,往她身上凑,手从裙下摸过去:“好几个月没见过女人了……”

安德烈噌地一声又站起来:“你他妈疯了?”

离他近的一个男人一步就迈过来,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他的头,安德烈当即感到嘴里的血味,转头啐了一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一下砸在他的脸颊,那里迅速肿起,安德烈觉得牙快掉了。

旁边的里珂也忍不下去了,一下子跳起来:“妈的!老子可是当兵的!”

说着弯下腰,如同一头牛一样直挺挺地朝他们撞去,撞到了第一个人身上,那人摔倒在地,抬起手就是一枪,打中了里珂的肩膀,里珂摇晃着撞在柜子上,紧接着就倒下来,这一枪把他气势都打没了,把他对死的恐惧都打回来了,他又不想站起来了。

安德烈趁这个机会灵活地从抓他的人手下钻过去,一头撞向最瘦小的那个人,趁那人没站稳,抢过了他的枪,抬起来对着对面的人,拇指利落地关了保险,下一步就是扣动扳机,这个距离能一枪杀了对面的这个人。

他犹豫了。

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他知道,如果现在杀了这个人,这个眼冒精光、斜眉吊眼、行事萎缩、欺软怕硬的下三滥,就会变成鬼缠在他身上,跟随他、欺辱他、虐待他、吊他的魂、搅乱他的意志,无法摆脱。

所以安德烈犹豫了。

他这一犹豫,对面的人上来就夺枪,安德烈死不放手,两人拽着枪拉扯争执;光头看都不看这边,正在掀老太太的裙子,因为老太太反抗,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里珂转过头没看老太太,抿着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个逃兵的同伙用枪对着争执中的安德烈和另一人,准备打死安德烈,但他们两个人动来动去,不是很好瞄准。

等同伙终于瞄准了安德烈,又被后面撞来的里珂给顶到了一边,这两人又争执起来,远处传来摩托的轰鸣声,是其他逃兵朝这里驶来。

安德烈被死死压在身下,但手还是紧紧地握住枪把,手背被划出了一道道血口,两人仿佛在摔角,男人一手不敢松开枪,另一只手要想点办法把安德烈揍死。他用一条手臂压住安德烈握枪的双手,腾出的手死命地连锤几下安德烈的胸口和腹部,直捶得安德烈如同落水的人,一下一下往外吐翻出的酸水。见这没用,男人又用掌横击安德烈的喉咙,安德烈梗着脖子吭哧吭哧地呼吸,然后缩着脖子掰枪,男人另一只手用力,这只手就会放松一些。安德烈鼻息间都是倒呛的血,他闻到一股火药的刺鼻味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在墙面斑斑的霉味中,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如同战鼓咚咚地敲,催得他神经绷紧,告诉他生死就在这阵鼓点后决出。

男人也发现了安德烈手上的动作,不打了,压在安德烈身上发了狠地往前推,安德烈的背贴在地上被一路顶到墙上,头咣得撞了一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男人就着墙,压住安德烈的一条腿,抓着他的一条腿往上压,要压出个“一”字型来,这拉扯疼得安德烈大叫,那边里珂已经被枪口对准了脑袋。

安德烈突然想,他才十四岁,会有今天,到底是谁的错,伏基罗是个糟糕的父亲,他才会频繁地面对生死关头。他远远地看见里珂被压在地上,枪口弹出火,一颗子弹打死了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还没能为大统领“扫灭一切敌对势力”,也没能远远地逃开,进退不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先废掉一条手臂,进而死在一场药店斗殴里,那么里珂会有今天,又是谁的错。有没有那种地方,就是人生下来就过很安逸富足的生活,然后他们天真骄傲,文明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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