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349)

作者:予春焱 阅读记录

艾森已经很难思考了,他的脸红已经烧到大脑里去了,估计得缓一会儿,自己嘟嘟囔囔,“说什么说,不考虑我感受……”

安德烈吻他的脸,他缩着脖子想躲没躲,低着头,握住安德烈的手心一层密汗。

然后安德烈问他:“那我们走吧?”

这时他才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这下安德烈有点难以理解了,还有什么比互通心意的两个有情人双宿双飞更好的选择吗?

艾森说,有。

安德烈懵了,手握着艾森要放不放,人生头回表白,给公主在塔下唱情歌,公主探出头来让他回去,安德烈一下子简直不知道何去何从。

艾森说:“因为我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你再来陪我,我就依依不舍,依依不舍就不自由,不自由就痛苦,我剩下没多长时间了,但是只要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啊,我会想好可惜,真不想结束。于是剩下的时间我只会懊恼,过一种对每天都精打细算的生活,对分分秒秒斤斤计较,坐在火山口等火山爆发,对即将发生的事心照不宣,你爱我就是同情我,你陪我就是送葬。这样的生活,我不要过。”

“艾森……”

“所以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时,此地,分别。这就是为什么你那时候说要分手,我接受了的原因。为你,也为我。你去获得你梦寐以求的安宁,我就在广阔的天地继续自由,你说我总是仰着脖子往天上看,那就在最后也让我做我自己吧,我死也不必低头。”

安德烈说不出话,他理智上觉得艾森说得也没错,可是……

他看着艾森的目光,觉得艾森好像成熟了很多,并不是出于冲动才说出这些话,甚至也并不是违心佯装坚强。

“可是……”安德烈又说,“那艾森,你知道什么是骨质疏松吗?”

艾森愣了下,“什么?”

“是一种人老了就会发生的身体衰败,你说你要独自走,那你知道什么是老吗?你老要多少天?某天假如你突然走不动路,生了病,掉了头发,你要怎么办?然后你……”

艾森笑笑,打断安德烈的语无伦次:“你现在又开始恐吓我啦?”

“我不是……”

“我会在某一天开始老,老死的速度也很快,这我知道。”艾森不在意地耸耸肩膀,“这是厄瑞波斯的命运,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安德烈不死心,“那每个厄瑞波斯都得孤独终老吗?”

“我也不是非要孤独终老哇,”艾森摊摊手,“我人又靓,性格又好,那么多人爱我还来不及,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多露水情缘呢。”

安德烈一时哑口无言。

艾森年轻的脸笑得倒是很明亮,安德烈多少有点生气,想把手抽出来,艾森没放。

廊道轰隆隆的越打越猛,声音越逼越近,艾森转头看了看。

安德烈不说话,也不动。

艾森看着安德烈背后远处一个慢慢形成的光圈,低头凑近他。

“也祝你开始新的生活,”艾森笑着看安德烈抬起脸,“你一定要找比你年轻的人谈恋爱,因为老男人……”他压着声音在安德烈耳边说,语气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都好坏好坏的哦。”

安德烈猛地有种现在就会失去艾森的感觉,两手都拽住他,“那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你会来我这里吗?”

光圈已经来到安德烈身后,一层层荡开涟漪。

安德烈看着艾森平静的眼神,突然猜想到了什么,他迫切地问,“外面的人会杀了你吗?”

艾森告诉他:“不会的。”

“那你今天会死吗?会吗?!”

这句话艾森倒是没有回答。

“你到底要做什么?!”光圈的到来带来超强的声波,安德烈一下子听不到声音,就好像站在轰鸣的直升机下。

艾森掰开他的手,安德烈感受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吸力,这力量他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在小艾森的家里就曾经经历过,这意味着他即将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这就是分离了。

可艾森还什么都没有说,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然后呢?他回去之后呢,如此浩瀚的宇宙,无穷的星系和时空,不同的时间流速,交错盘旋的命运和因缘,他小时候阴差阳错的一次冒险就颠覆了自己和他人的人生,何况现在松开手?那要到何时再相见?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能相遇花费了多大的运气,是怎样一种赐福,一切过往的爱恨情仇都轻飘飘地原谅了,但是当下这场相遇,要如何可以不别离。

无能为力。

安德烈无可奈何地看着艾森,他的空间折叠着要带他走,他开始消失。于是在手臂还没有消失的时候,他揽住艾森的脖颈,对他说:“我爱你。现在你可以对我下命令了,要我为你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艾森吻吻他的耳尖,对他命令道:“别等我。”

而后安德烈被自己的空间带走,消散在艾森的面前。

艾森抬起头,看着漫天星辰连成一片,炮火在穹顶纷飞,滚滚浓烟从地上升起,好热闹的葬礼,好排场的礼炮,临近这一秒了,无数的艾森在天空上爆炸,呼啸着坠落,闪出红色白色蓝色的光,如同流星和陨石一样滑落天际,燃烧着死亡,密密麻麻的艾森们撞到了这里,临近最后一秒了。

这位罪魁祸首,只是站着抬头看,无悲无喜,心无旁骛,想起安德烈说爱他,低头笑了笑。

他转转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炮火,然后在漫天星光和燃烧的艾森照耀下,找了块巨大的石头,靠着坐了下来,等最后一秒的来临,石边的草丛里,竟然长出一朵红色的花,艾森大喜过望:“啊花花!”

这次他却没有折下来,他只是坐在了这朵孱弱的花旁边。

***

身后的怒吼和爆炸声随着她们走远,变得越来越模糊,一行人走着走着,芙里佳身边就剩下了同样无精打采的艾格妮丝。或许人在尽头的时候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自然而然散开了,芙里佳倒是想不出在这种时候她想做什么,于是只是漫无目的地散步。

艾格妮丝跟在她身后,小声地问:“你怪我吗?”

芙里佳也没回头,“怪你什么?”

“我叫住了艾森,不然他发现不了那个妖精。”

“哦这个啊,艾格妮丝心里还有以前的朋友,算什么错呢。”

艾格妮丝看看她,低下头。

她们就这么随便地走着,居然走到了杜嘉塔的家附近。她们经过这条路的时候,杜嘉塔正在二楼的窗户边向远处看,看巨刺和廊道轰轰烈烈的攻击,多少楼宇在炮火中倒塌,硝烟滚滚,弥漫着遮云蔽月,空气中飘荡着吼叫,声嘶力竭地装饰尊严,杜嘉塔想象一张张悲愤的脸。

她注意到寂寥的楼下经过两个孤零零的女巫,女巫好像也感知到了她,走着走着停下来,原地抬起头,和她对望。路灯一前一后映出萧索的身影,杜嘉塔不必问也看得出什么叫做失意、失败、功败垂成、无可奈何。

她趴在窗台上问:“你们去哪里?”

芙里佳说:“在散步。”

杜嘉塔看着她们,注意到有萤火虫飞到她们身边。

“你要一起来吗?”芙里佳问。

杜嘉塔答得很快:“我去做什么。”

芙里佳耸耸肩,“散散步咯,也不做什么。”

然后两个女巫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艾格妮丝摘下自己的尖顶帽,拿在手里转圈圈,唱一首爱尔兰小调。

她们向远处走,走过城市的高楼,走向偏僻的原野,田地里挖出灌溉的水道,清溪从中穿过,叮叮咚咚载着月亮流,艾格妮丝换着一首又一首歌唱,远离硝烟后月亮慈祥地铺在她们和金黄色的田地上。

艾格妮丝跳上开垦的水道,沿着石砖搭起的沿走,两臂展开摇摇晃晃保持平衡,灿烂的月光明媚动人,艾格妮丝唱一首日文歌,芙里佳没听过,转头问她这是什么。艾格妮丝说是UA的《水色》,芙里佳笑嘻嘻地说原来你还会日文,艾格妮丝说那当然了,我可是艾格妮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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