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坟墓(8)
对这个从不称职的父亲来说,也许探究顾瑾的死因早已没有意义。
另一边,顾珏的“死亡”也安排得十分顺利。
顾珏不像顾瑾,他没有高额的人身保险,名下没有股权,也没有产业。他虽然在海外算是新锐画家,艺术圈里小有名气,但这风显然还没有刮到国内来。
他出事之后,他在海外的艺术经理人只通过国内一位代理律师联系到顾家,处理了顾珏所有作品的版权问题后,再无音信。
顾瑾曾经是顾珏在这个世界上最深重的连系。
现在,他却成了一颗无根的飘萍。
某天换衣服时,顾珏看着胸口那片几乎没有瑕疵的纹身,又看了看自己与顾瑾肖似的脸,终于迟钝地意识到——在车祸中死去的那个人,已经是顾珏了。
肺部的伤口突然发出一阵激烈的疼痛。顾珏捂着胸口,无声地痛哭起来。
婚礼的前两天,霍景延再次来顾家探望。
他们在顾瑾的旧房间里见面,霍景延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沙发椅里,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泼洒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
顾珏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顾瑾没有看完的诗集,手心的微汗几乎要浸透书封。
他心虚得不敢看霍景延的眼睛。
“婚礼流程精简了一些。”霍景延说:“毕竟你经历了三次开胸手术。”
“谢谢。”顾珏礼貌而客气地回答。
顾珏的确没有办法过于劳累,他的胸腔损伤影响到了肺部,在疲累时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至今没能好转。
“顾氏需要的资金有一些程序上的问题,第一笔款项可能会晚几天。”
顾珏点点头:“好。”
霍景延愣了愣,而后问道:“你不着急?”
顾珏反问:“我应该着急吗?”
霍景延歪头,半晌才发出一声轻笑。有些落寞,却又有片刻庆幸似的:“若是之前的你,也许不仅是着急,是动手了。”
顾珏深知,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到与顾瑾一模一样的。
他只能在有限的区域里进行一些细微的改变,而霍景延,他必须循序渐进地习惯这种改变,但也要越快越好。
于是顾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然一笑道:“你最好快些习惯。”
霍景延的眼神变得很沉,他突然问:“可以吻你吗?”
顾珏不知道内情,只觉得很奇怪。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他懵懂地点点头。
霍景延欣然起身,先在顾珏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这样很好。”霍景延说着,捧起顾珏的脸,吻上他的唇:“真的很好。”
顾珏不想承认,可他无法抗拒霍景延的吻。
第5章 霍氏
霍顾婚礼的场所,定在太平山顶一座天主教堂里。
这教堂是一个多世纪前某位建筑大师的遗作,是霍家的私有产权,历来都是举办婚礼、婴儿洗礼的钦定场所。
霍家人坚信在这座教堂结婚的人会受到天主的祝福,霍家的儿女几乎都在此处成婚。
这间教堂不在用时会面向社会公开展览,以供登太平山的游客一观。
不过三个月前,为了筹备与霍景延与顾瑾的婚礼,这里全方位封闭了。
零散游客与八卦小报等未经授权的媒体,只能远远在占地十几亩的巨大花园围墙外,透过缠绕的藤蔓与遍地绿植,窥到教堂外早已装点好的鲜花绸缎。
顾珏从车上下来时,教堂顶部的巨大十字架正折射着午后的暖阳。十字架在风化中褪色,显得有些斑驳。
这是婚礼的前一天,婚礼主办人Alex邀请顾珏来熟悉场地。
在事故前,Alex也见过顾瑾几次。他感觉顾瑾是个非常随和的人,几乎不会提出任何意见,或者说,他是对自己的婚礼并没什么要求。
他总是笑盈盈地在四周逛上一圈,然后以无人能够指摘的态度发出赞美。
Alex现在却有点如履薄冰了——事故后的顾瑾变得沉默寡言,似乎不太好惹。
“大教堂西面修改了部分装饰。”Alex说:“圣弥尔教堂是自然采光,这样更改之后,光线会好一些。”
说完,Alex小心翼翼地看向顾珏,后者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又带顾珏走到宴客厅,两排长可坐下二十余人的餐桌,桌上摆放着成套的瓷餐具。
Alex介绍道:“媒体盛启那边已经打点过,能进入教堂晚宴的来宾都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宴客厅的尽头是一处圆弧形的小型高台,此时已暂时搬走了神父的木质讲台,只有一些乐队设施摆放在上面。
“位置有限,不好多做改动。不过只是两个人跳舞的话应该绰绰有余。”Alex说。
“跳舞?”顾珏问:“是必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