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八点整，电脑的看诊系统开始运行，姚钰也投入到工作里面。

第一位进来的大爷刚往里走两步，突然嘿嘿的笑着过来：“姚药师，既然是你在这里啊。”

“哎，好久没见，来取药了。”姚钰回应着，来的是一位经常来取药的熟人。

大爷拉过凳子唠嗑：“这里好啊，以前来开药还要去我那个门诊挂号，我看的医生那个号也难取，现在有了这里可好了，挂号不用抢又不用钱，直接开药多方便。好一阵子没见你，还以为姚药师你不干了呢，也没好意思问。”

姚钰摆摆手：“哪里需要去哪里，不过我倒是希望以后少些在医院见到你，来药单子拿好。”

热心大爷笑了笑：“彼此彼此，走了。”

在医院医护很少会和病人说再见，但看到熟悉的面孔还是忍不住高兴的，下一位看诊的人也缓缓走了进来。姚钰看着他有些诧异，因为他正是昨天和冯祈俊沟通的病人家属，怎么不是去肿瘤科而是来药学门诊？

姚钰心里疑惑，他直接来药学门诊开药？不应该啊：“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顾律，这是我医保卡。”顾律递上资料说道：“我最近睡不着，想要开些安眠药。”

“安眠药可不是随便能开的呀。”姚钰趁机和他聊了起来：“你看着脸色确实很差，是因为什么失眠？是工作太累还是有烦心事睡不好？”

顾律自己也好像解释的不太清楚，姚钰引导道：“没事，你就说你真实感受。”

顾律想了想说道：“就人是困的，但一闭眼吧就心烦，睡也睡不好断断续续的，醒来就感觉脑袋恍惚好不难受。”

姚钰看着他整个人的状态也很是萎靡，他惆怅着说道：“但我不能倒下，现在全家都靠我顶着呢，我不可以出事，我可能还是休息不够，只要我能好好睡一觉，起码有精神工作就行了。”

“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姚钰也了解他家的情况：“这样吧，安眠药呢我能给你开一些，但这个量不能多。其实按照你的情况安眠药应该也治不了你的失眠，我建议你看看心理医生。其实我昨天在肿瘤科看见过你，顾先生你别介意，你家里情况我大致了解，恐怕你这段时间给自己压力太大，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属于第二患者。”

顾律疑惑：“第，第二患者？意思是我生病了？”

“嗯……这也不算。”姚钰见他紧张，便安抚着解释道：“第二患者在国内还没有形成概念，其实就多存在你们这类患者家属之间，因为从你父亲住院起一直都是你陪在身边，他经历的所有，你都肉眼所见感同身受，很多时候甚至比患者还要来的有压力和痛苦，虽然病不在你身上，但同样的担心和顾虑却不会少，我能看出来你很想救你父亲。”

顾律眼里有些绝望，他摇了摇头：“不，我已经和冯医生说了，不救了，我们放弃治疗了。”

“所以你现在很自责，对不对？”姚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

顾律眼睛早已翻红，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我……我还要扛着一家子的人，我只能……只能放弃我爸……呜呜……我对不起他呜呜……”顾律捂着湿润的眼睛放声痛哭。

姚钰叹了口气：“发泄出来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顾律哭的不能自己，他捶着自己自责道：“我……我也是想救的，可是爸年纪大不能做手术……他开始也不愿意住院，就连化疗也不配合，他说每次治疗完就头晕，恶心想吐，说这化疗比死还难受，我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他每次治疗完就晕半天，我难受！“

“我爸以前可以天天练太极，一口气爬九层楼梯不喘气的，怎么突然就躺在床上坐轮椅了呢？我不懂，我们一家子兢兢业业，只是个小老百姓，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化疗费用，住院费用都太贵了，我真的负担不起，我……我只能选择出院……是我……我没用，我救不了他，是我选择放弃，是我亲手推他去等死的……”顾律颤抖着肩膀，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身上。

姚钰给他送了杯温热的水：“你别这么想，你也说了现在你肩上扛着一家子人，你不能倒下。我知道你很自责，但我在医院天天面对生离死别，说真的是真的看淡了，但也不代表我们没有任何感觉，你我都知道钱和命是不能划等号的，但是仅有的钱，在生命看不到希望的前提下，更应该被保留下来，这样能救更多人的生命。”

顾律默默的点着头：“我想救他，我可以变卖所有的家当去治病，但是……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我知道就算砸再多的钱也治不好，爸早就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