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张董……”

“你好，余然。”

“我……”余然因为紧张吞咽了一下。

“不用紧张，这也是我答应过别人的。”

余然沉默了好久终于说，“我想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可以。”张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想什么时候走？”

余然想了很久也还是没想好，于是只能说，“我到时候再给您打电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余然松了口气，又说，“谢谢……也谢谢章云。”

裴囿安不知道，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余然很早就起来了，他还想把最后一篇稿子审完，可他太心不在焉了，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终于要离开了，终于，离开了……

阳光很好，车沿着有些蜿蜒的盘山公路疾驰，余然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眨了两下眼睛，看向远方。

他会迎来自己的新生的。

裴子星刚开完组内会议，整个人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他拿着个文件跑到了裴囿安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进去。

这几个月以来他眼看着他哥越来越消瘦，整个人的状态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点一点瘪了下去。

据说他那小情儿跑了。

不是据说，是肯定。

“哥，这份文件你看看。”裴子星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整个人就瘫在了沙发上，还夸张地叹了口气。

裴囿安剜了他一眼，他又立马坐直了。

饶是状态比不了从前，但还是要比他这等凡人好上千万倍的——就这短短几个月时间，裴囿安已经劫了两个张氏的项目了。

“这次那边的开发商跟张尧关系挺好的，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使绊子，毕竟就这么一段时间里我们已经跟他们结了不少梁子了。”

裴囿安忽然抬头看他，裴子星心一惊，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结果他说：“很短吗？”

裴子星甚至没懂他在说什么，“什么？”

“这段时间，很短吗？”裴囿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裴子星无语地瘪了下嘴，知道他哥又陷入失恋的情绪里了，便赶紧起身告辞了。

晚上9点整，裴囿安下班了，他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往外走，直到上了车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107天了。

他还是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辈子他都没法再见到他了。

可午夜梦回，他时常梦到他最后跟自己说的那句再见。

说的不是再见吗。

他再没回过那个地方，可能回一次他就要失眠好久，现在裴氏还没有到可以放实权给裴子星的地步，裴子怡也才刚上大学，他还得撑一撑，把他们的路铺得再好一点。

酒店很近，开车十分钟不到，还是他之前常住的那一间。

他最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住的，用的，人不算。可余然离开得再久一点，自己对他来说说不定就真成了旧人了。

不可能的，他一定会找到他的。世界再大，终究也是圆的，只要他找的地方够多，找的时间够长，就绝对不可能找不到的。

夜深，裴囿安又翻出不知看了多少遍的视频出来看。

大多数都是余然一个人沉默地走来走去，因为总是低着头，正脸也鲜少见。唯一一个有声音的，是那天余然自己一个人在门口哭到晕厥的视频。

他太迟钝了，所以才一点一点逼走了他，他也太自大了，所以每次哪怕后悔了也要继续做自己以为对了。

后悔擅自插手管他的家里事，后悔想一厢情愿地妄图用孩子绑住他，后悔拆了那条巷子……

他后悔的事太多了，可又深知后悔并没有用。

所以，如果他找到他了，他只会先跟他说一句……

“对不起，回到我身边来好吗？”

“我爱你。”

6月底的天像个火炉，尤其是沿海城市。

一群小学生沿着海边蜿蜒的路往前走，胸前统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皮肤晒得黝黑，手里还各自拿着一根冰棒，路过一家书店的时候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第14部 出来了诶！”

有个机灵的已经喊了声：“老板！”

“来喽！”一个戴着编织的防晒草帽的老头走了出来，“买什么啊？”

一个女孩看到他瘪了瘪嘴，“那个哥哥呢？”

老头学着他的样子也瘪了瘪嘴，“爷爷怎么了吗？爷爷可是在这看着你们长大的哦。”

小女孩才不理他这一套，继续朝里喊：“然然哥哥！”

“诶！”余然打扮跟老头差不了多少，宽大的白色T恤加一件宽大的灰褐色五分裤，脚上一双凉拖，但看起来却比老头干净清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