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133)

作者:甲骨 阅读记录

晌午灼热的阳光照进房中,洒在词遇脸上,他不舒服地抬手半掩额头。

昨晚他脊椎疼了整夜,一分钟都没睡着。好不容易熬过去,又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他在公司忙一上午,此时待在这儿昏热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地坐着,疲倦感便从体内纷纷跳出来。

“我需要睡一觉。”词遇说。

陈叶尽彻底愣住。睡觉?词遇专门跑到这儿来睡觉?

词遇站起身,不等房子主人说话,直接推开陈叶尽卧房的门走进去。

陈叶尽起床应门时没来得及整理床铺,被子枕头揉成一团,乱蓬蓬的。这倒是极其少见的状况,词遇转头,把脸面向陈叶尽。

陈叶尽避开他视线,补救地拾掇被子:“你等等,我整理一下……”

“算了,就这样吧。”

词遇淡淡说,抓住陈叶尽手臂,扯松衬衣,拽着他一起躺在床上。

陈叶尽被他抱在怀中,僵了两秒,局促地动了动。

一闻到床上清淡的气味,词遇便困得不行。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他连话都不想说,也懒得再与陈叶尽计较,翻身抓牢他肩膀,调整成一个比较舒服的睡姿。

陈叶尽猛地瑟缩一下。

词遇蹙眉睁开眼:“怎么了?”视线里,陈叶尽脸色煞白。

他意识到不对,一侧身,按着陈叶尽,扯开他睡衣领子。肩头触目的伤痕落入眼中。

词遇的语气不自觉一重:“你怎么不处理一下?”

陈叶尽昨天淋着雨回到家,累得倒地不起,哪还有精力处理伤口?让它止了血就行了。他摇摇头:“没什么事,你睡吧。”

词遇冷冷盯他一阵,翻身起床:“你家有医药箱吧。”

“真没事。”陈叶尽说。

词遇没理他:“拿过来。”

陈叶尽没办法,只好把收在抽屉里的家庭医药箱翻出来。他正准备自己弄,箱子就被词遇夺去。词遇坐在床上,从里面翻检出医用碘酒、棉签和消毒贴,用命令的语气对陈叶尽说:“肩膀。”

陈叶尽无奈地把半边衣服脱出来,让到他面前。

词遇卷起袖子,低下头,半眯起眼睛,仔细地给他处理伤口。

两个人对面而坐,消毒水的微刺气味在房间里萦绕。阳光被半透明的窗帘滤得静谧柔和。词遇的呼吸缓缓吹拂在陈叶尽肩窝,陈叶尽注意到,自己呼出的气息,也把词遇细软的头发轻轻撩动。

从肩窝处传来的微痒,以及词遇发丝的微动——这些细节,提醒着陈叶尽,他们离得好近,近若耳鬓厮磨。

异样的感受蓦地升腾,如疼痛一般用力攫紧陈叶尽心脏。意识做出反应前,他已经不自觉地轻启嘴唇,用声音描摹对方名字:

“词遇……”

词遇顿了顿,似乎也察觉到那份异样。

他动作一停,面色被房间里的昏暗抹得模糊。过许久,把物品收进医药箱,放回抽屉里,抬手将陈叶尽的衣服重新扣好,慢慢说:

“我付了你这多钱,别在我收回成本前,就伤口感染死掉。”

他话语就像玩笑,但声调一点笑意也无。阴凉凉如碎裂的冰。

陈叶尽心口一窒,连着舌尖,都似乎尝到苦味。

词遇按着他躺下。

房门紧闭,窗帘拉满。

陈叶尽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忽然觉得,这密不透风、透明无形的牢笼,关住的,不只他一个。还有词遇。

第二十七章

九月,积攒整个酷暑的热气逐渐消褪,清风吹动窗帘,将草木气味送进房中。

陈叶尽抓抓头发,翻身起床。

下午两点半。

虽然外头天气清爽,房间里的空气却粘稠浑浊。别说徐徐的风,斧子也难以劈开这股窒闷。

他脑袋昏沉,很多次梦见自己醒来,已经出门走去医院,接着又绝望地发觉,自己仍然魇在床上。意识与身体不知来回拉锯多少次,终于醒了过来。喉咙发干,浑身乏力,就如经历一场长途跋涉。

他的作息一向规律,但,这十多天来,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全都变得乱七八糟。词遇总是心血来潮,找他的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

最近一次,是今天凌晨。

陈叶尽睡着睡着,听到手机铃响,以为是医院的事情,连忙接通电话,不想打电话的是词遇。

词遇只说了一句话:“我在门口。”

陈叶尽昨天下午刚和他做完,傍晚时词遇有饭局,才起身换衣,勉强放过了他。他回到家,酸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听词遇站在门外,登时脑袋嗡地大了。

他没有办法,只得强打精神去应门。

屋外夜色寂寂,一片墨染的漆黑。

陈叶尽来不及开清词遇面庞,就被按住肩膀,被推得往后连退几步。两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清晰地窜入他鼻间:浓郁的酒气,还有女人的胭脂香水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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