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被段珏发现，老四挑了个位置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段珏绝大多数情况都不会去的小饭馆。

粗糙的墙皮龟裂开，露出红色的砖块，墙根处因为常年阴暗潮湿已爬上一层厚厚的青苔，半敞开的窗户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铁钩支撑，地面上的积雪化掉之后被踩成肮脏的泥水，段珏怕宋晁膈应，给他捡了两块砖来垫脚。

宋晁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好奇段珏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而是站在窗边跟个贼一样偷看。

“孩子大了，需要隐私。”段珏是这么说的。

于是他们俩就一直在窗户旁边站着，老四坐的位置和这里有段距离，而且是背对的，并不用担心被发现。

老四对面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年龄很大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布满褶皱，双眼浑浊，嘴唇开裂，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宋晁本想问问段珏认不认识那两个人，一扭头，嘴唇就被飞快啄了一下，精准的好像一直在等他回头似的。

“……你干嘛。”

“什么都没干啊。”段珏冲他粲然一笑，继续观察老四了。

这个距离听不到他们说话，只能看见老四一会儿摸摸后脑勺，一会儿挠挠太阳穴，这两个动作段珏很熟，都是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会做出来的，更奇怪的是面前的桌子上明明摆的有菜，老四偏偏一口不吃，看着对面的两个老人吃的狼吞虎咽。

“不像这儿的人啊……”段珏喃喃着，顺手从背后抱住宋晁，下巴垫在他肩膀上。

宋晁吃惊：“这都能看出来？”

“瞧着不眼熟而已。”段珏说：“这小子能认识的人我没理由不认识，除非是……”

段珏突然不说话了，宋晁疑惑的“嗯？”了一声。

“……除非是他以前的家人。”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段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老四的过去就连他也不清楚，如果那两人真是老四曾经的家人，那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带走老四？

环在宋晁腰间的胳膊收紧了一些，察觉到后宋晁把自己的手搭在段珏的手上摸了摸。

段珏在紧张。

虽说老四这些年基本除了他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听，虽说老四一直以来都会无条件的跟在他身后，虽说老四是他一手养大的小狼崽……

曾经的家人出现在面前，老四会跟他们走吗？

察觉到了段珏的情绪，宋晁安慰他：“没事的，也不一定就是他家里人，也许是出去旅游的时候遇上的呢。”

话是这么说，他们都知道这是眼下最合理的推断，如果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老四不可能特地瞒着段珏，反过来说，连段珏都要瞒着，就说明那两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毕竟这些年除了过去的经历，老四在段珏面前是毫无保留的。

没过两秒，宋晁听见自己头顶响起了忍耐的磨牙声。

他本来就嘴笨，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安慰段珏，好在段珏倒也不需要安慰，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他也许不想让我们知道，先走吧。”

宋晁倒是很赞同，有时候撞破别人的隐私只会徒增尴尬，但两人刚准备转身，不远处的老四就像冥冥之中有感应似的，正好转过了头。

段珏：！！！

宋晁：？？！

躲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在老四震惊慌张的目光中，二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

“哥哥哥哥哥哥哥……”

老四慌乱的站起来，差点把椅子带倒。

虽然有点心虚，但在老四面前段珏是不会丢了气势的，他眉毛一竖：“下蛋呢？”

老四本能就被吓了一哆嗦，迅速把椅子拉开：“哥你坐。”

段珏大大咧咧坐下了，双腿交叠，勾起嘴角，自然流露出的气场震慑了对面二人：“这两位是？”

宋晁看着老四明显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是我爸妈……”

“你爸妈？谁说的？做过亲子鉴定了吗？我记得你来这儿的时候还小吧？这么多年了才找上门，图的什么谋安的什么心？”

宋晁觉得段珏这样属于一种垂死挣扎，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只要稍微对一下过去的事情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段珏这么咄咄逼人，无非是希望眼前这两个人是冒充的。

两位老人被吓得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老四拽了拽段珏的衣领，低着头说：“哥……他们是真的，我知道。”

段珏有一瞬间的失态，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有点艰难的眨了下眼睛，宋晁把手打在他肩上后，他才继续说道：“那现在是怎么个事儿？你要……跟他们回家吗？”

一丝不太容易被察觉到的颤抖在段珏喉间滚动了一下，随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