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段珏早些时候说这话宋晁可能还不以为意，现在却深刻的记在了心里：“我知道了。”

这得是多少人血泪的教训啊，宋晁默默地想。

这时，段珏好像突然想起开心的事情，唇边漾出一抹浅笑：“你不知道他有一次喝多了之后拉着老四……”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宋晁比段珏更快意识到不对劲，僵住的表情，停顿的手指，令人窒息的氛围，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段珏闭门不出的那段日子里。

“……拉着老四在地上学狗爬。”

半晌后，段珏居然把话说完了，还牵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好笑吧？”

宋晁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配合着笑了两声。

换做别人，可能数年之后提起老四还能有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怀念大于伤感，但是对于段珏，宋晁很清楚，他会怀揣着这份痛处过一辈子，伴随着每一次回忆，那道伤口会变得更加血淋淋。

可他偏偏无能为力。

“我先挂了啊。”段珏说：“有点困了，我休息一会儿。”

“啊，好。”宋晁怔怔的看着手机屏幕返回到聊天界面，听着单调的嘟嘟声回荡在客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

慢慢来吧。

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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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这是赵晖上次来h城避难时暂住的房子，也是段珏从小生活的地方，它远离市区，唯一通往市区内的道路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而这样的路程仅仅只是进入城区而已，可以说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所有物资都需要定期大量购买。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承载了段珏一生中绝大多数的伤痛，小时候，无论他怎样哭喊，都不会有任何人听见，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救他，那时候的段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上学，因为家住得远，可以理所当然的住在学校宿舍，只有周末和别的假期才会回到这个他没有任何好感的别墅。

如今故地重游，第一晚就让他直接失眠了个彻底，一直到今天都是精神紧绷的状态，只要闭上眼，似乎又能听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剖开自己皮肤的声音，有插座，有美工刀，有挂钟的指针……

那些细微的，在日后很多个日日夜夜都如同蚂蚁啃食灵魂似的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声音。

但越是痛苦，段珏的心里就愈发松快，他通过这种自我折磨的方式缓解对段长明的愧疚之情。

段珏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虽然一直有请人打扫，前段时间赵晖还来住了一会儿，这里依旧透出一股阴森感，没点儿人味，段珏想，这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冰箱里存放着阿姨买来的新鲜水果，段珏拿了个梨出来啃了两口，饥饿感才吃顿的开始敲打空瘪的胃部，虽然喜欢用痛苦消解痛苦，他却并没有挨饿的喜好，即使是在最难受的那几天，三餐也没落下过，厨具都是新买来的，他给自己简单下了碗面，在餐桌前坐下了。

装着老四骨灰的葫芦吊坠在弯腰拖凳子时从领口滑出，明晃晃的晃悠了两下，段珏的动作停滞了几秒，把吊坠塞回胸口，紧贴自己的体温。

从前他只想要在后街安安稳稳过完自己的后半生，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想要主动逃离那个地方，短短数月之间，生活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躺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枕头被子上都是熟悉的段珏的气息，在这样舒适安心的环境下，困意很轻易就翻涌上来了。

每当这种时候，宋晁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沙漏，体内的一切物质部分都像柔软的沙子，慢慢沉淀至底部；而另一部分，则变得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了。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剥离身体的临界点时，消息提示音像一只锋利的长钩，一下子将他钩回了现实。

宋晁几乎是满怀怒气的打开了手机。

-[张旸]：我想跟你聊聊。

张旸的联系方式宋晁没有删除，纯粹是因为忘了。

毕竟当初那件事发生以后很快就有更重量级的遭遇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和段珏让宋晁天崩地裂的表白比起来，当时的张旸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想来自己也一直没有对这件事做出过正面的回应，其实也有些不太合适，感觉会显得比较没礼貌。

而且宋晁是那种只要对方道歉就大概率会原谅的人，俗称心太软。

如果段珏还在D城，大概率是不会容许宋晁再去接近张旸的，这是段珏性格里十分强硬，甚至算得上弊端的一部分，他的掌控欲十足的强。

宋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私下见张旸一面。

段珏毕竟只是控制欲强了些，不是不讲道理，而且他对宋晁一向宽容，就算被发现了，宋晁也并不怕会被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