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过得不好。

方绍平压下凝重的思绪, 重新把纸张放回抽屉里, 从柜子里摸出一本泛黄的相册。

一张张翻着，他想起自己当年采风走过的苗寨, 遇见许茵时的惊艳, 执意带着她北上的坚决, 以及本不该产生的感情。

当年是他迈错了那一步。

这些年, 她一个人, 究竟怎么熬过来的，是否又想起过他？

·

回到家，方绍平敲响秦苒卧室的门。

秦苒敷着面膜，任那敲门声响了三分钟，才不紧不慢地从化妆椅上起身，拧开门把。

方绍平关上门：“秦苒，名义上咱们还是夫妻，没必要一直这样相处。”

“怎么，难道我还要像以前那样死皮赖脸求着你看我一眼吗？”秦苒呛道，“在外人面前装样子也就罢了，在家里还不能随心吗？”

方绍平看着伸展到窗外的茂密树枝，声音疲惫：“我来找你说两件事。”

“首先，你想给戈迪好处，大可以用寰艺来谋，电影是我的底线，你不能插手。”

“你可真奇怪啊，”秦苒表情认真，像是真的在思索，“私生活不知检点，对电影倒是容不得一丝杂质。”

方绍平身躯一震。

秦苒笑了：“方绍平，你以为我很蠢么？袁小姐沉不住气，多少次在我身边露头，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可真是毫无进展，这么多年了，还是只喜欢同一种女人，”秦苒话里带了些凉薄的嘲讽，“你有点分寸，要是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不会是我。”

方绍平心里骂袁琦一句蠢货，额间已经微微汗湿，沉默一会儿，说：“我会和袁琦断了关系。”

又补充：“别让小宁发现了，咱们没感情，她是无辜的。”

秦苒一瞬间很想吐。

一个毫无自制力的男人，却要在女儿面前装出一副慈父模样，让人恶心。

她没有回答，走到浴室，洗掉了脸上的一层白膜。

当年她瞎了眼看上一身青涩扛着相机在片场到处跑的方绍平，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用秦家的资源给他铺了一条康庄大道，真的助他上了青云。

可谁知道，对方从来没在乎过她一分一毫，转头就和采风的时候认识的青涩女学生浓情蜜意。

如今，方绍平在影视圈独占鳌头，就连寰艺也要靠着水榭才能开拓全新的影视市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不得不维系。

秦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额头上已经有了细纹。

人生最好的年华，她拿来自讨苦吃。

她撑着洗手池轻叹，从浴室出来，问方绍平还有什么事。

“那个叫边野的年轻人，你对他是什么态度？”

“可有可无。”

秦苒说了谎。

边野这样的人，只要稍加包装就能大放异彩，上周寰艺内部对边野进行评估，认为利大于弊。

“签了他吧。”方绍平劝说。

“你是为了讨那个姓许的小孩开心？”秦苒晃晃香水瓶，在衣领处喷两下，“旧情人的孩子而已，他要是知道你害她母亲被骗一场，说不定还会记恨你。”

方绍平没说话。

“那咱们做个交易，你给海诚建筑拍企宣片，我签了他，怎么样？”秦苒再次戴上那副刀枪不入的面具，嘴角提起优雅的弧度，“戈迪依然是你电影地投资方，你只需要把分红拟得漂亮些，演员我不再干涉。”

方绍平听罢，点了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

清晨一早，和煦秋阳把水榭的花圃和池塘照射得温柔明朗。

许琢云因为边野成功找到公司的事特别开心，情绪有些亢奋，起得也早，下楼在艺术园里跑了好几圈，随后接到了方绍平通知，说上课之前要和男二号见个面。

美好的心情一下破灭了。

许琢云换了身衣服，下到三楼会议室。

这部戏对他而言的压力，不仅来源于同性感情，更来源于他在戏里爱上的同性，是一个比他大将尽十岁的中年男人。

方绍平选人注重写实和贴切，也就是说，男二号的演员资历一定比他丰富，却要给他这个藉藉无名的小新人当配角。

他这段时间了解了很多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回想起边野前段时间遭遇的腥风血雨，瞬间就害怕得不行，生怕对方的团队会不满意自家番位，对他拳打脚踢。

许琢云压力山大地推开大门，抬眼看见面对他坐好的男人时，愣在了原地。

男二号居然是林鸿。

林鸿今年刚刚三十岁，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话剧演员。

他担大梁的多部现实题材话剧在国内一直是上座率最高的，巡回五年座无虚席。

每年都有新闻说林鸿即将短暂离开话剧舞台，在大荧幕上一展风姿，无数导演曾经朝他抛出橄榄枝，他都没有接受，看来方绍平赢得了他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