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老式建筑，荣与堂最高的楼也只有两层，不可避免的占用了更大的土地，再加上路径曲折的后院，让平常人走一遍都要费些力气，何况是受重伤的人呢。

荣与堂里，难得人来得这么全，但整个院子一片死寂，比废墟还要更静。

连风都停下来了。

说霍三九不着急是假的。

他心火直冒，又气又恨又担心。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齐天离开时的那条小路，但他又根本挪不开眼睛。

血迹沿着石板路长长地延伸下去，先是隔几步一滴，再是越来越密集的血点，木阶前刺目血聚集成一片，再往前，齐天的鞋底也早已经沾满了血，鲜红的脚印就那样歪歪斜斜的排布着，一个，两个。

齐天表面上再怎么硬撑，那踉踉跄跄、残缺不全的脚印还是暴露了一切。

霍三九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转身向后院冲了过去。

齐天扶住膝盖，停下来略微喘口气，再抬头时，看到了不远处的霍三九。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就站在石子路的另一头。

齐天有些视物不清，他甚至不敢确定，那是真的霍三九，还是幻觉。他看不清楚霍三九的神情，只觉得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不敢往前一步，生怕向前一步，霍三九就会离他远一步。

齐天比谁都更能认清现状。

他真的马上就要失去霍三九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在身后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脚印。

霍三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背对着他，后退了一步。

他们两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往前走，一个往后退。霍三九就这样，陪伴着，同时也是牵引着齐天走完了剩下的路。

他们走到了正门口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齐天的嘴唇白得不像样，只剩下本能支撑着走下去。

所以，他没发现，霍三九越退越慢，他们也越来越近。

霍三九停在了门口。

荣与堂的红木大门就在眼前，地上横着一道很高的门槛。

齐天慢慢地朝霍三九靠近。他一路洒着血，把霍三九送到了门边。

他伸出手，握住了霍三九的手。霍三九没有躲开。

齐天就这样拉着他的手，带他跨过了门槛，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外。

他拉着霍三九的手，不愿意放开。但实际上，霍三九也没有放手。

现在的齐天虚弱到了极点，如果霍三九想，他可以很轻易地挣脱，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与他一起度过了很多年的人，他也有些不忍心。

他放手、离开的不仅只有痛苦，更多的是他长达十年的慰藉，时间是点点滴滴过来的，怎么可能全部因怨恨而消弭呢？

不可消弭，却因为不可割舍的时光而让怨恨更加苦涩。

情感永远不是一个干脆利落的选择题，霍三九看着齐天，看着这个荣与堂，看着齐刷刷望向门口的那些兄弟们，如果舍弃那么容易，怨恨是很难让人痛苦的。

是齐天先放开了手。

但随即，他重重地倒在了霍三九身上。

霍三九下意识接住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将手臂绕到齐天背后，抱住了他。

他靠近了齐天的脖颈，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齐天因为失血过多，体温很低，更显得霍三九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

“天哥啊……”

霍三九紧紧抱着齐天，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没有任何人听清。

他把齐天交给陶磊，转身离开了。

陶磊看着霍三九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回头看，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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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更新（Orz

第53章

霍三九已经休息了太久。

无论是生理意义上，还是心理意义上。

也许是因为放纵过了头，他傻呵呵地失忆，过了那么一长段无忧无虑的时间，太过于安逸，无论是头脑还是行动力都有些钝了。

霍三九有一种强烈的失去感，但是，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呢？不舍的又是什么。

古今最会写“失去”的莫过于太史公，他写居则忽忽不知所亡，出则不知所如往，就如同现在的霍三九，他走在路上，哪里都可以去，但又实在找不到一个方向。

游魂一样的，没有一个落脚点。说实话，这是霍三九最害怕的一种状态。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霍三九更害怕无家可回。

他的家，在齐天出现之后短暂地出现了十年，然后，又没了。

霍三九有些悲观地想，也许有些人，命里就是没家的。

他回到了九区山的废弃别墅下。

经历了闯入者大规模的破坏，这里的地道依然可以看得出原本的模样，看来当年建造这里的人真的费了一番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