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笙(78)
这些人享受惯了,不用干活还可吃福利,被养得懒惰成性,脑子都僵了。
就如胡孟人虎视眈眈,许多人明知威胁,却在做事时先开始互相争功和推诿,甫怀之不拍板,他们什么决议都做不出来。
与他们说此举为国为民为万世太平根本无用,他们只会问:“我月响怎么少了?”
甫怀之看出了韩照的不服气,他只点了两句,便将手中的折子放下,“你来找我,所为并不是此事。”
韩照看着他,咬了咬牙。他面上的神情绝不只愤怒、仇恨,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犹豫。
“你想问你父亲的事。”甫怀之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
阿笙趴在贵妃榻上,她推开了窗子,伸着手去接雪花。
今年冬天的雪不仅来的早,而且还多,好像要把夏日里没下过几场的雨都补上了似的。
阿笙已经接了一小捧雪了,雪花在她掌心化成了水,她把那些雪水放到窗棂上,水慢慢结成了一层冰。
“也不嫌冷。”
熟悉的声音让阿笙惊喜地回过身,甫怀之将窗子关上,把阿笙两只冻得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揉搓。
阿笙没穿鞋子,小脚丫也是冷的,她很自觉地挑开甫怀之的外袍,将自己的双脚搁到他肚子上踩了踩。
甫怀之为她揉了揉四肢,很快她的手脚便暖了过来。
“阿笙想出去玩吗?”甫怀之问她。
“去园子吗?”阿笙眼睛一亮。
“去更远的地方。”
阿笙不喜欢出远门,她不喜欢离开熟悉的地方,小傻子噘嘴摇头,“不想呢。”
“那里四季都有花,有许多小虫,还有许多果子。”甫怀之试图说服她。“阿笙不想去看看吗?”
阿笙抿了下唇,她小声嘟囔了几句,甫怀之没有听清。
小傻子抽回自己的手脚,慢吞吞地蹭着小屁股,挪到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瞄他,“安之会一起吗?”
甫怀之这才意识到,阿笙很没有安全感。
过去她护不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亲近的人也一个个离开她,小傻子再容易遗忘,那份惶恐也根植于脑中了。
甫怀之在她背上拍了拍,“我会与你一起的,一直一起。”
“真的吗?”
甫怀之拉过她的小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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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照被肩上的力量吓了一跳,回过头,见韩秀姬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韩照顺了口气,他垂下眼睛,“我刚刚去见了甫怀之。”
“还去见他做什么?”韩秀姬冷哼一声,“不过也好,让他提前知道一下,自己马上就要成丧家之犬了。”
韩照默了默,“姐,你有没有想过,是父亲的错……”
“你怎么如此里外不分!”韩秀姬大声尖叫,“你忘了父亲受的罪吗?忘了我们受的苦了吗?你忘记我受的苦了吗?!”
韩秀姬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哭,韩照去拉她的胳膊,“姐,我不是……”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我为了这个家付出那么多!”韩秀姬继续哭,“父亲一句话我就要与甫怀之那个低贱的人订亲,父亲死后,我为了你的平步青云又做了多少?你怎么能说这样没良心的话!”
父亲当年是赤身裸体死在甫怀之的床上的,脑袋被人敲开了花,脑浆迸得到处都是,时值大暑,一夜的时间,满屋子的血引来一群群的苍蝇。
韩照与韩秀姬的父亲死的毫无尊严,且恶心。
韩照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细究起来,蛛丝马迹足够拼出一段真相。但韩照一直不愿意相信,他的父亲是南朝最有爱才之名的君子,他以招纳贤才为名,让甫怀之拜在门下,又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甫怀之该感谢他,甫怀之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父亲对甫怀之抱着那样的心思。这不光是甫怀之遭受到多大屈辱,对韩照来说,更重要是,他从小到大对父亲的敬仰算什么,父亲这是把自己的女儿、他的姐姐置于何地?
包括在父亲死后,韩秀姬被那五十岁的德州府知府求娶一事,真的只是欺负他俩年少无依是孤儿吗?已经死去的父亲,在其中又是个什么角色?
韩照知道韩秀姬也不是完全没怀疑过,但似乎恨上甫怀之,让她可以维持住昔日大家小姐的傲气与尊严,而不是陷入被亲生父亲不当人看的悲愤中。
那太痛苦了。
韩照也不忍心叫醒她。
泰和七年腊月十四,中都城内的年味儿已经很浓了,淑妃在这时生下一个死胎来,隔天便因“伤心过度”逝去了。
潞王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大安,封先帝庙号为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