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人志略+番外(132)
一个头先已被他们的人斩死,还有一个被推入了水里,正浮在水面上,直挺挺地扑腾着,在旋涡中打着转儿。
地上淋淋漓漓的血迹,被脚步采乱,一点一点延伸到里头。
“不知刚才是否有咬伤人。”她这么说,其实心中已笃定无疑,转身朝油水滋津监署走去。
属令长还以为她趁乱要跑,赶紧带着几个小吏迎面奔来,将人在监署的门外拦住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声,李及双先说道:“你立刻向上通传,命人先将城门关上,再彻查岸上的人中是否有被咬的。”
“还说胡话?你说你是公主,恐怕相王来了也认不出吧?”属令长上下打量着她,对刚才那起“疯人乱咬”之事漠不关心,“你且等着,抓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一旁的沈无淹忽然亮出腰间的鱼符:“禹州都督府司阶沈无淹。”
属令长一看那金光闪闪的鱼符,脸色攸地大变,连忙回身大喊:“来人,拦住去往都水司与余安尉的人。”
又旋过身子给沈无淹弯腰赔罪,成套的请罪之词直往外冒。
李及双不耐地打断他:“还不快去关城门吗?!”
属令长一听,本来是他力所不及之事,这下也赶紧去传令了。
李及双安下心来,看了看沈无淹的鱼符:“怎么从来不见你拿出来过?”
“忘了。”他答,两眼望着虚空,好一会儿才解释,“我忘了我是编入哪府军,任何职了。”
李及双两眼一黑,“不知道你问我呀,我知道!”
不过既然属令长认可了,鱼符又是真的,她没理由还追着不放,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教育道:“下回你就说是将军好了,随便哪一品都比司阶大。”
有了这枚鱼符,李及双那不复圆润的玉牒也显得货真价实了起来,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南方众都安顿在了寺庙里,各人自想些办法看能否寄籍,自谋出路。
李及双跟沈无淹在城门口守了一整日。
他们勒令每个进城的人都要脱衣检查伤口,弄得民众一头雾水,叫苦不迭,李及双仍不见半点疲意。
她知道百姓们不喜欢被搜身,就命人到城里买了些馒头、小饼,慰问一下被搜查的百姓。
但这事动静有些大,甚至惊动了余安尉,余安尉亲自带人来查,双方一对,原来余安尉很清楚南方伥人之事,几乎不用李及双多说,他自己就知道怎么做。
于是她顺手就把这个苦差扔给了余安尉,还不由分说“借”了他的马车,同沈无淹一道赶往相王府。
相王府位于余安城东南角的淮江江畔,规制豪大,富丽堂皇,屋舍上千,院落近百,仅在门外就能见凤枝缚鸡戗脊,刚硬蜿蜒而起,门边还立着两座古朴浑放的石狮,勇猛刚毅。
踏进峻字雕墙的深宅,她终于见到了阔别已旧的四哥相王李吉。
近半年来,她觉得天地都换了,只有李吉没有变,点的还是沉水烟,喝的还是卯山仙,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致。
一说要带她去“明月桥上看神仙”,又要带她“画船听雨眠”,上拜秤平寺,下晌逛迷楼,总之,一张嘴,什么奢华逸事都给她安排满了。
她硬着头皮听了半天,终于找到空子说话了,就提醒他,既然他成日在城中游走,就须得堤防是否遇到状态有异的百姓,譬如像岳庸那样的人。
李吉两手一摊,仰天长啸:“我的好妹妹,你怎的还对岳庸念念不忘啊?”
“是啊。”她说,目光穿过檐廊,飘到极远的天外,“也不知他现下如何。”
李吉充耳不闻,理了理那身金线银边的宽袍大袖,摆弄起龟甲竹笼里的鹞鹰来,“我看你瘦了一圈,都玩疯了吧?快给哥哥说说有哪处好玩的?下次哥哥也去看看。”
“好玩的?”李及双慎重地想了想,忽然拍掌道,“我想到一处,那地方有很多奇怪的人。”
李吉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在那面极热之日也通体透凉的缀玉席上:“怎的怪法?”
“那些人看起来跟我们一样,但其实不是人。”
“哦?”李吉眨巴眨巴眼,把屁股朝她挪了挪,“有美人吗?”
她沉吟一番,“也有的,多美的我都见过。”
“然后呢?可好相与?”
“不太好。”她煞有介事地说,“但他们见了你,便会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她站起来,忽然张开十指,虬曲如爪,露出左右两颗尖牙,作势朝他扑去。
李吉冷不防吓了一跳,大叫起来:“哎哟喂,可吓着我了。”
说罢又拉下脸:“变着法子教训兄长呢?”
她知道他虚张声势,便把什么是伥人和伥人如何灭了南方诸城的事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