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人志略+番外(54)

作者:重装朱丽叶 阅读记录

他说,曲玛临死前透露过真相,她父亲曾是巫吏,善卜,占出他有称王的命相,只因如此,她才接近他。

是曲玛告诉他,长老们在暗中试炼他,将他当成药人,种下各种蛊。

他才知道自己为何会没来由地晕厥、呕吐、嗜睡,又或是生无可恋,终日浑浑噩噩。

像他这样的孩子在村中有数个,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庚柔和燎叶失去母亲后也被执社收养,但他们没有中过青络脑。

后来他便过上了出逃、被捉回,反反复复的亡命生涯。

被捉回来后,长老们倒也没有用刑,只是命人昼夜宣讲仁义与忠孝,提醒他勿忘本心。

但他仍旧一有机会便逃,后来还会带走同样想要出逃的孩子,但最后只有燎叶和庚柔逃出去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往事略过,好像一直避而不谈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不值一提。

“中了青络脑一事,你有想过告诉我吗?”她问,其实也晓得他们远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她也未曾向他提起自己的事。

他的一双眼睛在稀疏的晨光中闪动,像是星星在坠落前已看清了轨迹。

“我以为我不是……”最后他说。

这话没来由地让她心软下来,她能感受到这份想做常人的愿望,得知自己中了山茄花的毒时,她亦惶恐过,整夜整夜睁着眼,只怕自己一觉醒来便痴傻了。

不同的是,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沈无淹的劫难却长长曲曲,望不到头。

“待会出发吧。”她改变了心意,善始善终,这一程也勉强算得上圆满,“我带你下山。”

这场谈话中,只有这句有了一点她的颜色,小小的高傲藏在尾音里,原来是示好,现在却成了妥协。

有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

下山之路,开始得很顺当,他们在云海缭绕之际离开岩骀,绕过长满水杉的绿湖,选了另一条路离开。

山林浩密,每一个方向都可以离开岩骀,这就是沈无淹为何屡次逃脱的原因。

沈无淹说,昨日大典前,他早就叫燎叶带着鲸死草先逃了,后来典礼大乱,根本没人发现燎叶跑了。

等到村里人察觉时,应该已经追不上了。

这是上路后他们唯一有过交谈,其余时间都是拐子鹑在滔滔不绝地胡拉乱扯,黏合了所有的阻滞。

她一直与沈无淹保持着距离,再不像之前那般紧紧地黏着。

沈无淹本来便是话少之人,他老老实实,她规规矩矩,交流自然便少了下去。

他知道她心有芥蒂,但仍能当她如最初那般,平宁、坦然,反过来便使得她心中更郁。

一看到他,她脑海中便有几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每一个都有理有据,每一句都高亢激昂。

一个说:“快刀斩乱麻,他是伥人,放在身边小心被咬。”

另一个立刻反对:“不行,放到外边去,他真成伥人了,咬的就是别人,你就是罪魁祸首。”

又有一个附和:“是的,沈无淹这等武力的伥人,造成的伤害只可能大不可能小。”

还有个声音鬼鬼祟祟地挑拨:“你要留,就要做好身和心都不要的打算。他要是先想起曲玛的好,再变成伥人,就真的自作自受不可活了。”

闹得不可开交心烦意乱时,那个最像她自己的声音就会冒出来一锤定音:“杀了便可!反正青络脑发作也是要杀的!”

这时她才有些如梦初醒,得以短暂地从烦忧中逃离。

哦,原来也不是,是沈无淹在叫她,还叫了几次。

“怎么了?”她有气无力地应,清了清脑中的乱绪。

他递过来几片白胖晶亮的厚叶子,“这一朵应该好吃。”

她没有伸手,看着那耳朵样圆圆润润的叶片,张口正要拒绝,他又说:“这是茶耳,我们叫厚面皮。”

后面三个字好像是在说他自己,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接了下来。

“揭开皮便能吃了,是甜脆口的。”他补充了一句,继续往前走,这样她要是扔掉,他也看不到了,“我担心前路有险。”

她扔握着那朵茶耳,好像吃下去,便是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己推翻。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茶耳收进了袋中。

“不是说明日晚些便能出山了吗?”她回他的话,手遮凉棚看了一眼晴空下的山尖,烈日虽弄得人仰马困,但也能生出许多信心。

“我幼时也做过追兵,知道村里如何抓人。如果出发前的卦象显示蓬川之神不会放人下山,那么便不需要劳师动众去追捕,因为那人无论如何走不出去。”

就算沈无淹不说,她多多少少也觉得这两日走得过于顺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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