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芽没出声。

商用办公楼的中央空调在头顶呼呼吹着，旁边电梯间的低频噪音轰隆作响，于芽却觉得此刻万籁俱寂，只余自己的呼吸声起伏。

“你有没有在听啊，这孩子，一讲到相亲的事就没声了！”手机里佟瑛的声音尖利刺耳，显然是于芽的沉默激怒了她。

电梯到达时响起叮的一声，于芽不自觉握紧行李箱拉杆，竟有一瞬间想离开这里。

晴江身形修长挺直，站在那忽而冷笑一声，明亮锐利的眼睛盯着她，侵略性十足。

于芽把手机摁灭，通话戛然而止，办公楼内静谧悄然，只有电梯门开了又关，轰隆轰隆往下驶去。

于芽的心也往下沉了几分。

晴江没等她开口，长腿往前迈了两步，逼近到她身前。于芽下意识往后退，他身上混着青柠交织的草本味道，干净清冽，熟悉又陌生。

他垂眼，毫不客气伸手将她怀里的复印纸抽走。纸上印着Q&Y起鹰科技的中英文logo，表格里是她的清秀遒美的字迹，看得出来填得十分认真。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

“于芽，就混成这样？”

第2章

于芽回到出租屋后，空空荡荡的内饰，似乎还有点冷。她决定先收拾行李，好让自己不要多想。

行李箱放在一旁敞开着，她真没带多少东西，最多带了一套居家服，剩下都是书本和影像册，那台相机已经被她放进柜子里封存了，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拿出来再用。

当时决定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她就跟佟瑛大吵一架，佟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说，你出国两年什么都没学到，就学了一身反骨回来了。

于芽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对，我一身反骨，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她把话说的很绝，之前出国的时候都没有对佟瑛女士说过这样的话。佟瑛自然是一脸震惊，也许是惊吓太过，反而冷静下来，立刻拉开椅子朝于芽比划一个手势，坐，妈跟你谈谈。

母女俩就谈判似的谈了两三个钟头，最终是于芽答应佟瑛安排的相亲，佟瑛才答应她出去住结束，算是难得一见的和平谈判。

于芽把最后一个小盒子从行李箱拿出来，盒子四四方方的，正反面她不小心搞错了，于是刚放到桌子上，盖子就突然掉下来，盒子里的东西也如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全散落出来，每一张都是她在国外时拍的照片印的明信片。

看着这些色彩斑斓的明信片，于芽叹了口气，起身朝阳台走去，顺手把正在响铃的手机带上。

李澔打来电话：“面完回家了吧，我看过你的房子，备用钥匙我放在门口信箱里了……你这房子家徒四壁得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床垫，过两天我给你送个沙发，还有WiFi也给你设好。”

于芽倒是不介意这些，随意地答了一声好。

李澔：“还有，最近的超市在两公里外的商场里，你可以坐公交车去，给自己买点东西，一个女孩子，别生活得那么清心寡欲。”

于芽挂掉电话后就在查导航，等坐公交车来到李澔说的这家超市时，她又有些后悔了。

这家超市还没开业，只是商场外面的广场上开辟了一小块地方作为试验零售点，临时搭的棚子和货架，商品又少又挤，分类十分混乱，四周都是人。

商场附近别的没有，临街的咖啡店倒是有很多，于芽所在的半开放超市货架旁边，就有一家星巴克，咖啡的香味渐渐缓解了她的烦躁。

于芽推着购物车，靠着星巴克外的花坛，看着那一排排货架叹了声气，决定打开手机搜索新家入住必买清单。

她划着手机，身后坐着的上班族在这里喝下午茶，聊些工作或者闲事，那些嘈杂的人言碎语中，一声磁沉清冷的低笑忽然窜入她的耳朵里。

“是么，不是你说要上门采访，爱来不来。”

于芽滑动屏幕的手指一停，往身后看去。

男人肩宽背挺，一身黑色连帽冲锋衣，帽檐侧边露出一小截logo标签，是于芽熟悉的设计师品牌。他侧坐着，因为桌子比较矮，长腿伸不进去，所以整个身子面朝着大马路，手机搁在耳边，背对着于芽这个方向在打电话。

于芽身体微僵，呼吸声都下意识放轻了一些。

“我们当然还是三个人。”晴江的声音清晰，又冷淡，“你不也说这里太偏，没人会想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晴江语气渐冰。

“你提她干什么？”

“……她跟我没关系了。”

于芽握住购物车横杆的双手不自觉收紧，抿着唇，轻手轻脚地推着车离开。

是啊，都没有关系了。

郊区的天空晴朗干净，风也悠远绵长，偶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如世外飞鸟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