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现在意识很弱。”

是谁？

谁在那里讲话？

“妈妈——”突然，一个玲珑白嫩的婴儿出现在倪嘉的面前，他张开小手，努力地朝倪嘉的怀抱伸去。

婴儿脸上胖嘟嘟的，双眼黑黝黝，笑得很可爱。

无形的血脉之线牵连在婴儿与倪嘉身上，倪嘉摸着胸口，那里盛装着欢悦，以及些许愧疚。

“妈妈，抱抱我。”

倪嘉立刻将婴儿抱住，他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却是让倪嘉有所依靠，那种浮萍之感渐渐消逝。

“妈妈，我爱你。”柔软的唇瓣带着奶香味吻在倪嘉的脸颊上，倪嘉的心都要软化了，“妈妈，再见。”

“你——”来不及告别，倪嘉就陷入黑暗。

……

骤雨初歇，万物焕然一新。

特助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神色恭敬：“总裁，夫人醒过来了。”

“她现在如何？”赫连泽中指轻轻地敲着办公桌面，未待特助回答，他放下手中的合同，“我去看看。”

他顿了顿，似是解释般：“医生说她怀孕了。”

赫连泽到病房时，恰巧看见倪嘉从床上滚下来。

他立即快步抱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泽，我妈怎么样了？”倪嘉急忙抓住赫连泽的衣服，声音迫切，重复一遍:“我妈怎么样了？”

她盯着赫连泽，眼睛一眨不眨。

赫连泽看着倪嘉，脸色冷凝，抿着唇。

倪嘉的脸色在等待中寸寸惨白了下去，她忽然一把推开赫连泽，猛地站起身来往外冲。

她知道母亲的病房在哪儿。

还有两层楼，还有一层楼……

还有十步，还有三步，一步……到了！

倪嘉兴奋地推开门：“妈——”

“欸，嘉嘉，你来了。”杨桦坐在病床上高兴地朝倪嘉招手：“你这孩子，总是跑那么急，看把你累着，快坐下休息。”

倪嘉扬起笑脸朝杨桦走去。

四步，三步，两步，一步：“妈——”

晶莹的泪珠顺着倪嘉的脸颊滴滴坠落，像断了线的珍珠。

病床上的被子叠得齐齐整整，一尘不染。

哪里有杨桦的身影？

赫连泽追在倪嘉的后面，见倪嘉身体就要倒下去，他顺势将倪嘉抱入怀里。

“倪嘉，醒醒，杨桦已经不在了。”赫连泽轻轻地拍了拍倪嘉的脸，他在叫她去认清这个事实。

不在了？

那个永远对着她笑、永远护在她身前的人，不在了。

她连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没留住。

她真没用，连最后一面都没见。

倪嘉氤氲着泪水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她用尽全身力气喝道：“赫连泽，我恨你。”

☆☆☆☆

第九章 这下你高兴了吧

当时光轮轴转换，宁愿当初未曾遇见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倪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时间缓慢地移动。

她就着身上的力气从赫连泽的怀里站起来，身形有些趔趄，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她是我的母亲啊！是你的丈母娘？！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倪嘉心神俱灭，万念俱灰。

她与他的遇见本就是一场错误，他的母亲没了，她的母亲也没了。

如今，她一无所有，未来一片缥无。

然而离开他，是她必定的选择。

赫连泽，再见吧。

倪嘉将最后一丝对赫连泽的情意，从那颗小小的心脏里一点点抽出来，斩断，碾成灰尘散去。

头晕晕沉沉，心脏那处疼得要命。

面色苍白泪珠成串的女人最终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被后面男人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赫连泽沉着一张脸，风雨欲摧。

“病人情绪激动，有流产的预兆。”

病房内，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色边框眼镜：“你为什么不告诉病人，她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而你已经尽力了？”

“她不需要知道。”赫连泽转过身去，眼睑处无尽的幽深：“用最先进的药和设备护住她和她肚里的孩子。”

男人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后走出病房。

病房的设计很宽敞明亮，却因为床上女人眉头紧蹙无端生出几分阴霾。

赫连泽的手指在身侧撩拨了几下，他突然想抽支烟，转身去了抽烟区。

红锈似的光亮在黑暗里明灭，隐隐约约。

天将近黎明，赫连泽脚下全都是掐灭的烟头。

管家站在走廊上，心里上上下下、惴惴不安，现实也没让他等许久，很快地，他收到了他被辞退的通知。

虽然有些失落，但他心底忐忑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后，管家脸上露出了几分缓和轻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