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代价？怎么可能——”

谢累月皱着眉，对刚刚的话不甚赞同。

“你难道是真的想永远留在在下面吗？”

谢累月明明有些生气，但是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也还是她。

她本来还有更锋利的词,但是想着吴廉在漫画里展现的一切,想着谢经年在地海世界的摸爬滚打，谢累月最终没有说出口。

“放心。”

谢经年叹了一口气,谢累月还是过于年轻，根本不知道如何套话,或者说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所以才关心则乱。

“我向你保证,我是不会出事的，怎么样？”

谢经年揉了揉谢累月的头发。

“谁还敢相信你的保证……”

臭哥哥,大骗子！

谢累月轻轻地把谢经年的手拍开,谢母谢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随时都会出来。

谢累月和谢经年，暂时都不想把这一切告诉父母。

那是真正养了他们二十多年的父母,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是将他们一直视如己出的父母。

如果不是深空……

谢累月虽然明白，但是心里就是感到十分难过。

哥哥是大骗子，但是哥哥是很酷的大骗子。

谢经年是永远走在拯救别人的路上的，比如五十年前的谢累月，比如现在。

正因为曾经被那样的谢经年拯救过，所以谢累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担心哥哥为借口，阻止他去完成他的信仰。

不论再担心，她无法真正去阻止谢经年，因为那是他一直信任着的，永恒的，正确的事。

“你俩这是怎么了？”

两人的养母谢安笑着出来，拿厨房门口的餐巾擦了擦手，她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是整个人却比某些画稿发疯的年轻人都显得要有活力，朝气蓬勃。

作为联合政府的工作职员，谢安好不容易放了一次攒了很长很长时间的年假，现在心情好极了。

“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哥哥工作单位那边的一些事。”

谢累月声音沉沉的回应。

“哦？还工作？工作什么的都先放一边吧！也不看看今天是几号！”

谢凡从谢安身后跳出来，手里稳稳端着两个盘子。

从厨房那边看过去，能隐隐看到数不清的丰盛菜肴。

“嗯？今天是几号？”

谢经年有些懵地抬起头来，不清楚父母因为什么事情这样大动干戈。

“谢经年，你小子不要告诉我你连自己生日都忘了啊。这是做的几亿的大单子？”

谢凡指着谢经年，啧啧两声。

“生日快乐，臭哥哥。”

谢累月无奈地摊了摊手，将一大堆礼物盒从桌子下拿出来，有些不稳地递给谢经年。

“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已经放到你卧室去了，堆的和小山一样……”

那里面有谢累月自己的月白色包装盒，一看就很有尤加风格的绿色枝条绑带礼物盒，吴廉送的，画着卡通笔形简笔画的黑色纸盒，秦子涵与苏安财署名的，以及……来自考据群，和天南海北，尚未忘记up主此去经年的粉丝们。

谢经年怔在原地，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再也没有受到这样的情绪冲击，好像整个人都木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反应。

眼睛很酸，他回来的时候只想着暗暗最后见亲友们一次，却没有想到，他为自己留的假期，地表世界的最后一天，竟然恰巧是他自己的生日。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吃饭，尝尝妈妈的手艺又长进了多少！”

谢母向谢经年招了招手，谢累月把自家已经木住的老哥拉起来，摇了摇头。

他看着熟悉的家人，熟悉的房间陈设，熟悉的碗筷与菜肴，突然感觉地海世界无处不在的怪物，戴着苍白面具的傀儡，永远黯淡的天空，全都变成了异常遥远的东西。

好像吴廉画的漫画，真的只是漫画而已。

而他，也只是一个现实世界中，做着漫画考据视频的普通up主。

谢经年拿起筷子，母亲做的长寿面入口，依旧是第二个童年记忆中鲜美的味道。

“没有变，还是那么好吃……”谢经年喃喃道。

他感到自己原本敏锐的大脑晕乎乎的，但是又相当的有力量。

楼外阳光正好，斜斜地射到居民楼里，投下不大不小的光斑。

谢经年能停留在现实的时间很短很短，根据487的计算，目前地海世界的时间已经达到与现实世界3：1的状态，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在地表世界呆一天。三天后，深空的复活仪式开始，那只覆盖天空的鸟将回归，地海也即将将整个地海世界与现实同调。

当地表的一天变为地海的一天时，地海便可以通过时间的漏洞，从地心中苏醒，并且顺着被同调的时间，与深空一起，回到地表。

在宇宙中游荡的猎手从来不只想毁掉单单一个阿斯莫德大陆，它们想要的，一直都是整个蓝星的能量。

无论谁输谁赢，都只有星球，才能给予它们继续在漫长星河中走下去的能源。

虽然带着烟火气息的家让谢经年疲惫的精神有了些许安慰，但是他毕竟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美好当中。

自从到达地心见到吴廉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自愿走上了一条必须奔跑的路。

那路的尽头有所有人想要的所有东西，希望，未来，与醉人的美好，都将在这条路上被人类争取。

所以他还不能停下。

“《黯淡地海》……是无脸的异能吗？”

谢累月亲自送哥哥离开，他们又一次并肩走在这座城市的小路上，有夏风逶迤在他们身旁，带来微燃的热量。

谢累月并没有见过吴廉，但是她多少知道谢经年有这样一个好友存在。

“嗯……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谢经年耸了耸肩，回应道。

“他用漫画作为链接读者愿力与东海屏障的桥梁，读者们的情绪波动越大，桥梁就越坚固。”

“但是那也就意味着，你和地海世界绑定的就越紧密了吧。”

谢累月停下来，看向谢经年。

“哥哥，你告诉我，在这个计划的最终，可以得到拯救的除了地表世界的我们，还有谁？”

“所有人。”

出乎谢累月的预料，谢经年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结果。

“所有人？包括你吗？”

谢累月几乎是瞬间反问道。

“甚至……包括我。”

谢经年摇摇头，他抬起眼，响午的阳光撒下，无比的刺眼，却又无比安宁。他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阳光了呢？

“甚至……包括你？”

这是什么意思？

谢累月不明白 她拦在谢经年的前方 张开手臂 似乎天真的认为这样就能阻止她的哥哥向着既定的死亡走去。

“相信我 正经的事情上 我有哪一次骗过你？”

谢经年拍了拍谢累月的肩膀 向前走去。

“哥哥 真的吗？那需要我做什么——如果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结果的话 那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我牺牲什么？”

谢累月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她快走几步追上谢经年 语气哽咽。

“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不让你一个人在地底痛苦啊？”

“累月……”

谢经年叹了口气 他依旧是那副温柔到对一切无所谓的样子。

“好好配合吴廉调动读者们的情绪 守好深空的脑子 以及……”

谢经年转过身来 开玩笑般指了指自己的头 用谢累月见过最坚定的目光 告诉她不要担心。

“照顾好爸妈 照顾好自己。”

“……好。”

谢累月没有继续纠缠 她知道哥哥每次回到现实都呆不了太久。

她知道那是她哥哥必须去做的事 即使有失去自己生命的危险 也要完成的事。

“你也是 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哥哥 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我相信你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