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

威尔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我已经，不再是只会跟在你身后，只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求着姐姐帮帮我的那个小孩子了。”

威尔伸手搭在风小小的肩膀上，非常认真地说。

“无论姐姐要去找傲慢赦罪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上一些忙的。”

他看向风小小，眼中全无过去的胆怯，只有坚定。

风小小看着与记忆中那个胆小如鼠的弟弟完全不同的威尔，微微有些恍惚。

她本来觉得来到明晨之城后，一切虽然变了，但是过去的熟悉感依旧历历在目。

明晨之城变了，但是没有完全变化，律法贵族依旧放肆，军会贵族依旧声色犬马。过去的痕迹刻在这座城市的深处，风小小不需要刻意去寻找，离开前的熟悉感便将她环绕。

风小小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几年的光阴流逝，终究是在威尔的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个胆小怕事，柔柔弱弱，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弟弟，已经彻底消失在那一场场的军会舞会，与律法贵族的逼迫当中，再也回不来了。

连同那些虚无缥缈般仿佛从未存在过的，与父亲在一起的美好岁月，也迅速逝去，再也消失不见。

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离开的时间，竟然足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足以将每个身边的人变成陌生的样子。

而她再也回不到那些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岁月。

“好，那就我们一起。”

风小小严肃的面具崩裂，她握住弟弟的手，露出了这段时间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嗯！”

威尔只是重重点头。

蔓延的红色菌丝依旧在地下如同生命触手般延伸，风小小和威尔一同赶到地下傲慢赦罪驻足的大厅，原本已经脸色阴沉到无法控制的傲慢赦罪，看到姐弟俩的身影，面容稍缓。

“地面上究竟发生什么了？”

棕色低马尾的青年紧皱着眉，他看到风小小的身影微微一怔，但是也没有问任何问题，而是先询问地表的情况。

“达德利疯了，他建造了深空赐予的，唤醒空之亡骸的符文阵法，妄图借用整个明晨之城的生命实现他去往命运之轮寻找真理的目的。现在深空的衍生物已经出现，空之亡骸……离重新活过来，不远了。”

风小小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迅速将外面发生的，她知道的一切告知傲慢赦罪——他们现在唯一能相信，且在明晨之城的神明。

“深空？复活？”

傲慢赦罪看上去也十分惊讶，他无法相信，才过了短短几天，地面上的一切便已经全都改变。

明明……明明玛门也在明晨之城，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玛门……也在。

苏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蔓延的火焰菌丝在一瞬间黯淡，差点被绿色吞噬。

绿色的斑点很快在周围的巨大菌菇之上浮现，呈现出污染的恶心色泽，像是某种令人厌恶的霉菌。

疼痛从苏薪的全身上下袭来，银色也试图覆盖菌丝。地海与深空的污染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他的放松，他闷哼一声，连忙稳住身形。

“傲慢赦罪！”

威尔和风小小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他，却被苏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真糟糕……”

苏薪看向地表的方向，无力与不可置信，愧疚同时袭上他的心头。

如果他没有因为过于信任玛门，而松懈对于明晨之城的日常监视就好了……

虽然他知道达德利的目的一定不简单，但是没想到这位公爵已经疯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想要复活深空。

他本来觉得律法贵族再怎么样，也没有可以瞬间席卷整个阿斯莫德大陆，深空与地海巅峰时期留下来的污染严重。

但是没想到……

“鸟雀如果已经出现，那证明深空重新恢复了制造衍生物的能力……它很快就可以挣脱一切束缚，在空之亡骸教团的计划下复苏——恒升呢？”

苏薪第一次显得如此焦急，连语速也快的吓人。

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便向不久前离开明晨之城，继续记录数据向地表汇报的艾俄罗娅发了信息，希望艾俄罗娅可以尽快赶到。

但是无论艾俄罗娅多快，面对迅速复苏的深空，也来不及。

“恒升……正在禁地与利维亚一起试图阻止公爵他们。”

风小小深吸一口气，迅速将情况道出，没有半分迟疑。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夺命的关键。

“……他和利维亚……也太危险了……楠姐会打死我的……”

苏薪几乎是喃喃出这几句话。

可他的精神稍微动摇一瞬，绿色与银色便又迅速纠缠而来，傲慢赦罪的脸色很快变得更加苍白。

“傲慢赦罪——我，我希望你可以去救救恒升，传火之冠是一切的希望，绝不能——”

风小小低眸，喊了出来。

在苏薪犹豫的一瞬间，她下定决心一般，坚韧地看向这位从小作为她老师的神明。

不，是作为老师的人。

“您离开的这段时间，叹息之风将会化为坚固的屏障，深空与地海的力量，休想来到阿斯莫德大陆分毫，请您相信我——”

风小小语速很快，但是语气庄重无比，目光中满是令人无法拒绝的坚毅，如同一名即将踏上叹息之墙的军会战斗人员，和冲入地海诡妖黑潮的巡回天平。“请将所有的污染，交给我。

天灾级一级的力量从她的身上泛出，苏薪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欣慰又悲伤的目光。

他好像看到了五百多年前，那个与他在联合政府大楼不期而遇的少女。

“我是艾俄罗娅，异能是叹息之风！大家的伤口，就交给我吧！

如今懒惰的神明已经失去了这抹紫色的风，但是救赎从未消失，它只是从前辈们的身上，转移到新生的种子里。

“……你的意志已经如此清晰，我明白了，那这里，就交给你。

苏薪闭上眼睛，他做出连自己都感到疯狂的决定，但是心中却无比轻松。

他伸手，示意风小小上前，将手盖在那把古朴的细剑之上。

“小心，会有些疼。

风小小深吸一口气，整理状态，随后没有丝毫犹豫地，覆了上去。

令人窒息的疼痛在一瞬间袭来，风小小强撑着自己的意识，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恒升，利维亚，穹都还在努力，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最先放弃。

在极致的，快要失去清醒感的沉重压力中，似乎有清风微微拂过。

那是很熟悉的气息。

风小小艰难地睁开眼睛，脚下踉跄几步。

威尔整个人几乎被那沉重的压力压倒，但他还是握住风小小覆在长剑上的手，与风小小一起接过深空与地海的污染。

“姐姐，明晨之城的痛苦不能只担在你一个人身上。

威尔轻轻摇头。

他只有升变三段，虽然共鸣是最适合辅助的增益之风，但是现在仍然比风小小狼狈的多。

他的裙摆已经破烂，发丝也完全垂下，冠冕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脸颊上还有细微的擦伤。

他的手和腿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可他没有后退半步。

“我们一起。

苏薪看到风小小辛苦撑住的样子，本想接回那柄长剑，但在看到面前这副画面，最终还是选择收回手去。

周围的菌菇被风填充为紫色与青色，逐渐稳定。

绿色与银色虽然不甘，但不得不暂时退去。它们以为的，脆弱的紫色叹息之风，化为强大到不亚于傲慢的屏障，死死将它们挡住。

叹息之风下，没有任何污染趁虚而入的缝隙。

傲慢的赦罪神情庄重地鼓掌，他发自内心地敬佩后来之人的决绝与力量。

看着污染被重新平衡，苏薪为自己建设好心理防线，转身顺着向外延伸的菌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