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风小小，也是因为好奇，在父亲的默许之下，跑到明晨之城军会内部图书馆这一地海世界最大的藏书所，才找到的只言片语。

“你到底是谁？”

风小小突然发难，紫色的流风环绕在周身，她的眸色也变得越发深沉。

为什么，这位地海生物化人，会知道就连军会都失去记录的隐秘？

这个男孩从醒来之后，便直言自己可以救陷入梦境中昏迷不醒的谢等人，现在又处处不按常理出牌，身上谜团扑朔迷离。

焦糖，到底只是游走部落中一个无辜的黑潮受害者，还是……

她的目光停在对方那如同地海水波一般的发色之上。

还是，她最不想承认的那个猜测？

不烛脸色也不好看，他本来一直背对着谢几人坐着，不想再和这些奇怪的家伙有什么牵扯，他满脑子本来都是律法贵族那些乱七八糟的疑点，但焦糖提到了仪式，他作为巡回天平，心里从小坚持的责任督促他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去探寻我的身份。”

焦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现在那个疯子已经打开边界，想要整个艾塞克斯的人为他的疯狂陪葬。”

绿发的男孩声音几乎在颤抖。

“如果让他成功了，我们都要彻底死在这里，地海诡妖也会再次长驱直入，深入内陆，重演五百年前的那次灾难！”

“到那时候，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们快放开我！”

风小小和恒升，不烛对视一眼，恒升想要开口，却见一直沉默不言的谢突然动了。

黑黄发的少年身影迅速到化为银色的辉光消失不见，只余一道还在旋转的正方形光环，标志着他刚刚的位置。

“深空的附庸！这家伙现在突然离开！肯定是想去干什么坏事！快放开我！”

焦糖奋力挣扎起来，那张稚嫩的脸颊上满是扭曲的愤怒。可惜不烛不为所动，那些看似一扯就断的细线牢牢地将焦糖绑在原地。

“你在胡说些什么！”“谢才不是那样的人！”

风小小对焦糖怒目而视，恒升也迅速反驳。

“如果共鸣的颜色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那律法贵族里的那些实验疯子也能被称为好人了！”

胡麻发色的少年瞪了焦糖一眼，手中燃起灼热的红色，似是威胁。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茶眸的男孩彻底放弃了和这几个家伙的争辩，他转向一直装作漠不关心样子的不烛，转变思路。

“你是巡回天平对吧？我的艾塞克斯公民环还没有过期，我作为军会的公民，要向你揭发，艾塞克斯镇长赛特，徇法渎职，与空之亡骸勾连的罪状！”

他落字声声有力，声音不大，但是如水刃般锋利。

“准许。”

不烛抬眸，在风小小和恒升的点头示意之下，收回了焦糖身上的血线。

他并不害怕对方突然暴起。

作为最年轻的巡回天平队长，军会耀眼的明星，他有那个自信，能抓住焦糖一次，就能抓住他第一次。

毕竟世界上像恒升那样越级对战的奇葩，就只有一朵。

另一边，艾塞克斯小镇的一个角落里。

旋转着的正方形银辉凭空出现，带起冬夜般的碎雪，银亮的色彩无比鲜明，在被边界符文染为蓝色的晨之环下，流淌出特殊的光泽。

一个黄黑发色的少年从星辉般的银色中踏出，谢经年琥珀般的眸子中满是凝重。

边界符文。

在听完焦糖与风小小，不烛的对话之后，他一下想到了这个名词。

边界符文，是无脸老贼于之前的短篇作品《绿浪城》中提到过的一种符文。

这种符文表面上效果像是一种防御型符文，甚至可以覆盖整个城市，起到类似防护罩的效果，隔绝伤害，但其实……

这种符文的真正效果，是吸收范围内生命体的活性。

这是一种活着的符文，如同所有活着的动物一样，有着强烈的进食欲望。

而生命体的活性，便是它们最主要的食物。

更为重要的是，它的外在表现形式，与艾塞克斯之上悬浮着的，状如鸟笼的怪形一模一样。

谢经年深吸一口气。

他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只需要近一步的验证。

与这个猜想相比，关于突然从风小小和恒升面前瞬移离开的解释，几乎算不上什么。

谢经年顺着艾塞克斯的行人干道向前走去，远处是深蓝的笼状纤线，向上不断延伸，将整个艾塞克斯罩在里面。

找到了，角度就是这里，那片山崖应该就在这里。谢经年突然停下。

只见蜿蜒盘旋的街道之下，一节孤零零的礁石屹立在那里，淡绿色的荧光藻类稀稀落落覆盖其上，像是某种狰狞的怪异疤痕。

银色的辉光一闪而过，下一秒，谢经年便出现在了那片礁石之上。

【小87，帮我调出来老贼《绿浪海》第三话的第17页插图。】

【……好的宿主。】

487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谢经年的要求。

487已经习惯自家宿主突如其来的各种奇怪发言，再加上谢经年确实考据能力出色，所以力所能及的要求一般都尽量满足。

一张老贼的风景漫画出现在系统用银色辉光凝成的投影屏上，谢经年仔细地将那张风景漫画与面前的幽绿地海对比，发现近乎一致。

这里的海岸岩石走向，与《绿浪城》中描绘的庞大都市“绿浪城”的那张风景一角，一模一样。

谢经年本来不敢相信，但是面前的一切，却由不得他不信。

艾塞克斯这座钢铁军镇，便是无脸老贼的第五本短篇漫画《绿浪城》中，边界符文的灾难发生之地——绿浪城。

而且艾塞克斯就位于地海边缘，幽深的地下海洋从未知的远古一直呈现为深到令人恐惧的绿色，与绿浪城中的那座城市外的海洋，完全相同。

之前他原本无法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但是边界和符文这两个第一次被组合在一起的关键词，终于让他正视这一切。

在《绿浪城》中，主角所在的巨大沿海城市就是因为状似囚笼的深蓝边界降临，整片城市逐才渐不可逆地死去，失去生命力。

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作为一名普通佣兵的主角无能为力，最终也随邻居亲人一起，湮灭于被边界符文囚笼染成蓝色的废墟之中。

而现在……

谢经年抬头向着深空望去，只见原本深蓝的天幕变得更加清晰，晨之环的光芒因为蒙上一层蓝雾，显得无比渺小。

那抹白色，完全被沉重压下的深蓝掩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经年总觉得，那本就阴沉幽暗，令人窒息的深空，越发压低，濒近阿斯莫德大陆。

就像一张张大的巨口，想要将自己的猎物，彻底吞食殆尽。

谢经年可怕的猜想似乎已经被证实。

无脸老贼，根本不是像读者们想的那样，摆脱之前的恐怖科幻黑深残风格，转而绘画热血少年漫。

恒升这位经典热血少年漫的主角形象让人无视了太多细节，让人感觉就算是《黯淡地海》中与前作相似的部分，也只是老贼对自己优秀设定的再利用。

但其实……

无脸老贼前面剖析人性的那些短篇中篇漫画，并没有展现过完整的世界观，基本只是一些小小的片段。

无脸所描绘的所有作品，其实都是地海世界中，纵横时间门轴与空间门轴的三维立体系中剪取的一个个片段。

无脸所有的漫画故事，都来自这个世界。

无论是《忘记枯骨》，《绿浪城》，还是最无可争议的《黯淡地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认识让自从进入地海世界之后，一直游刃有余多于狼狈的谢经年，感到有些恐惧。

黄黑发的少年盯着那汹涌的地海良久，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仿佛刚刚于心头闪过的恐惧，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