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星川(68)

作者:许沉梦 阅读记录

目送张志成过了安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时,沈星川才挪开视线。身旁,孟枝安安静静的站在他旁边,唇畔轻轻抿着。她看着前方,但目光并没有焦距,显然正在走神。

沈星川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温度从掌心传来。

“想什么呢?”他问。

孟枝回神,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沈星川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手一到冬天总是冰冰凉,每回他牵着她的时候,总爱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里。

“沈星川,你高中……”

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沈星川眉梢轻挑了下:“高中怎么了?”

“没事。”孟枝看了半晌,微微一笑,抬眸望他的眼:“沈星川,我们回家吧。”

第49章

◎你他妈的谁啊?◎

孟枝难得连休了周末两天。

到了周一早上, 人还没到上班医院,教授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孟枝放下手里的豆浆,示意沈星川先别说话, 然后才接通。

简单的几句话的功夫,基本上是教授在那边说,孟枝只回答“嗯”“行”“好的”,寥寥几句,电话便挂断了。

沈星川闲聊着问:“谁啊?大清早的。”

孟枝说:“教授打来的, 说赵医生家临时有事请假了, 今天原本要他上的手术换我去当三助。”

沈星川略一点头, 又看她拧着眉头,连豆浆也不喝了:“很难吗?我看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孟枝轻叹了口气:“难。”

病人是周五收治的,今年刚好七十岁, 动脉粥样硬化引起的主动脉夹层,是救护车送进医院的,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了。保守治疗了两天,病情基本稳定下来, 今天可以做手术。本来这么大的年纪,症状突发且严重,自身又有基础病, 教授是不太建议做手术的,因为病人自身的身体情况很可能撑不过整个手术过程。退一步来说,哪怕这次成功了,病人也可能只延长一至两年的寿命。

但是家属态度非常强硬,强烈要求做手术。甚至在教授说出种种顾虑的时候, 哭着跪在病房里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一边磕一边祈求, 希望教授能给病人把这个手术做下去。孟枝当时就在边上,哪怕在医院工作了有一段时间,生老病死也见过了许多次,仍然感觉到鼻酸。教授当时态度比较强硬,最后只能妥协,承诺家属会联系科室召开评估会,只要院方会议通过的话,他就愿意主刀。

中间流程不表,最后结果就是,手术被安排到今天下午五点,教授主刀,科室另外一个主任医生一助,副主任医生二助,孟枝顶替赵博文上三助。

车停在医院门口,孟枝下车的时候说:“对了,手术时间得几个小时,我今天下班估计就晚了,你不用来接我,我结束后自己乘地铁回去就好。”

沈星川问:“大概多久?”

孟枝说:“四五个小时吧。”

沈星川下巴微抬:“知道了,到时候来接你。”

孟枝:“……”

教授早上排了半天的门诊,孟枝跟着学习,下午基本没什么事,一直到五点,手术正式开始。

病人的随行家属众多,大概六七个人左右,孟枝来不及细看就跟着进了手术室。无影灯打开,监测器上好,麻醉师开始进行麻醉。十分钟左右,麻醉剂起了效果,手术正式开始。

当初科室会诊的时候,考虑到病人的年纪和实际情况,手术方案定的是微创介入,通过股动脉穿刺,将主动脉覆膜支架植入破口处,完全封闭破口起到封闭夹层。手术整个前半段都很顺利,但是放入支架的时候,监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孟枝原本就留意着监测器数值,因而警报声响起,她只是短暂的晃神了一下,便快速镇定下来。

“血压持续下降!血氧饱和度66!”

“止血钳!”

“血压脉搏继续下降,病人瞳孔扩大!”

“取出支架,快!”

……

整个过程,孟枝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反应来做反应。一直到监测仪器的阵鸣声变成持续不断的“嘀—”,屏幕上原本高低起伏的曲线也随之变成一条笔直的线条,宣告着一条生命的彻底消逝。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 “手术失败了。”

孟枝的理智逐渐回笼,监测器的声音好像被刻进了耳朵里,在里头一直响着,经久不散。直到离开手术台,才慢慢消退。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在外头等候的家属便围到了门口。门开,教授第一个走出去,孟枝和其他几人跟在后头。

“医生,怎么样了?”

“结果怎么样?”

“不是说得五个小时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别胡说,医生,手术还顺利吗?”

教授沉闷苍老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我们尽力了。”

话落,手术室门口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道是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十几或几十秒也说不定,孟枝持续性的耳鸣突然被一声嘶吼所取代。紧接着,不等周围所有人反应过来,站在最前头的教授被一个瘦小的男人一把薅住了领口死命晃着。

“你什么意思?他妈的什么叫尽力了?!”

“人没了?你们医院把人治没了?”

“庸医!杀人了!医生杀人了!”

“……”

男人的怒吼伴随着女人的哭喊声,让原本寂静的手术室门口一片嘈杂。六七个家属将教授团团围住,将近七十岁的老人被揪着领口,不得不躬起身子。那个看似瘦小的男人手臂青筋虬起,原本敞开的领口被他越勒越小,勒得教授连喘气都逐渐变得困难。但男人情绪激动着不撒手,哪怕另外两个男医生一直在劝架,他仍然不为所动,红着脸梗着脖子一声一声的质问着,言语中将病人死亡的责任完全套在了教授头上。

一时之间,吵架的、劝架的、动手打人的、奔过去拉架的,所有人都拥做一团,每个人的情绪都在最顶端,理智溃散,整个场面完全失控。

教授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向来斯文严肃的脸上一片通红,年近七十的老人一手撑着墙,勉强维持着平衡,一手颤颤巍巍的不停拍打着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试图让对方松开,可惜只是徒劳。因为窒息的痛苦,老教授的眼角溢出生理泪水,浑浊的眸子充血肿胀着,整个人的失了大半的力气,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孟枝原本被挤在人群里,正焦急的向着其中一个女性家属做着解释工作,余光瞥见这边的情景,浑身的血液瞬间冲进脑子里!那一瞬间,她连想都顾不上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过一个又一个人的阻碍,径直冲到了那个瘦小男人的跟前。

她刚从手术室出来,身上还穿着无菌服,浑身上下多余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没有,孟枝连焦急都顾不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歪门邪道”,也不知道借了谁的胆子,一手曲起就朝着男人的脸上招呼过去!她什么都没想,完全是凭着本能去找寻他面部最薄弱的地方,食指指甲顺势戳进了男人的眼眶,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和疼痛让他手臂失了力起,顾不上再揪着别人,转而捂住了他自己的眼睛。

这片刻的功夫,教授终于得以喘息,孟枝连忙半扶半拉着人往后退开。

“教授,您还好吧?”孟枝焦急的问。

但教授压根顾不上回答她。老人一手扶着孟枝胳膊,整个人靠在墙壁上艰难喘息着,他松弛的脖颈上已经被勒出了一圈红痕,看起来格外狰狞。

孟枝还想再问,头皮猛然间传来一阵刺痛,头上的帽子被拽掉,原本被束在脑后的头发被人一把拉住,力道之大,整个人被拽的向后倒去。

“臭娘们,你他妈敢戳我眼睛?!”

“你松手!”

“保安来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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