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了解自己的，正因为足够了解，所以他很懂得怎么掩藏自己。

闻灏却说：“可是那时候我时常会觉得不安。”

秦柏宬意外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虽说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最初跟闻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严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礼仪姿态，没让自己内心那些灰暗的想法表现出来过。

按理来说，那个时候的他不应该让人觉得不安才对。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影响，让我对你那时候所有的体贴和善解人意都抱有一种迷茫的心情。”闻灏抬手轻轻摸了摸秦柏宬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我那时候总觉得你能随时抽身离去。”

刚在一起的时候，秦柏宬总跟他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不管是谁约他去玩还是去哪里，秦柏宬都变现出很大度的模样，并且还祝他玩得开心，总是那种善解人意的模样。

可他越是这样，闻灏就越觉得他们距离遥远。

后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秦柏宬开始一点点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连带着藏在骨子里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闻灏轻声笑了笑：“我突然就安心了。”

因为他知道，秦柏宬不会伤害他，也不会离开他，他在享受秦柏宬对自己的亲近，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控制欲。

这些不同寻常的控制欲，无时无刻不让闻灏明白--他跟自己父母不一样。

父母都会离开他抛弃他，会把他丢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里不闻不问，但是秦柏宬不会。

他们对彼此都有很病态的爱，本就该是天生一对。

秦柏宬闭上眼睛，双手紧紧地抱着闻灏，想把他永远都锁在自己怀里：“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

“为什么不说？”秦柏宬声音苦涩“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如果能早点知道闻灏心里真正的想法，他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不会给闻灏带来伤害和难过，他们现在应该一块在家开心的笑着，而不是分别了半年之后再生死分离。

闻灏垂下目光：“你也没有问过我呀。”

他们都藏着不少心事，即便已经在一起九年，却始终没有跟彼此真正的袒露过心声。

秦柏宬总觉得自己所做的所有都恶劣，闻灏得过且过只要秦柏宬在就行，于是糊里糊涂这么多年，他们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分离。

“你来找我啊。”秦柏宬感觉自己脸颊已经湿润了“半年的时间那么长，你来找我把我打一顿骂一顿也好啊，为什么不出现？”

这半年来，秦柏宬一直在用工作麻痹自己，闻灏就跟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了一样，再也没有露过面，但凡闻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次……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秦柏宬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理智都能瞬间崩塌。

但是闻灏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最后那一次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却是以那样决绝的方式，根本不给他补救的机会。

“我也害怕啊！”闻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愿意看到我。”

万一他一门心思冲到这人跟前去，最后得到的只有冷眼，那该怎么办？

他甚至有尝试过去过秦柏宬说的那种，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只是生活里再没有自己所爱之人的影子，不管是什么都变得异常难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终究还是支撑不下去了。

闻灏捏了捏秦柏宬的手指：“但是我现在知道，你其实还是爱我的，我很开心。”

知道秦柏宬不是真心抛弃自己之后，眼前的世界好像豁然开朗。

“可是你回不来了。”秦柏宬声音哽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回来。”闻灏回过头，温柔到极致地注视着秦柏宬的目光，微微靠近在他的嘴角亲了亲“但是我做不到，是我错了。”

明明都已经有自杀的勇气，那时候为什么就偏偏没能鼓起勇气去见他一面呢？

那时候要是见了面，一切都会变得很不一样吧！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们都做错了事，并且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秦柏宬不满足于蜻蜓点水的吻，抬起这人的下巴吻得更深。

好一会儿过去，他盯着这人湿润的双唇：“难道你就真的舍得这样抛弃我吗？要留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闻灏拉开他还在自己心口的手，转身回抱着他“你还有自己的朋友、同事，而我会一直活在你的记忆里，你的梦里，只要你想我，我们就可以见面，永远不分开。”

秦柏宬只能茫然地摇头。

“我要走了。”

“走去哪？”

“我也不知道。”闻灏叹气“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今生来世，来生我们不能再过得像这一辈子一样。”

他们太缺乏交流了，以至于到最后想要好好交流时只剩下生死分离。

秦柏宬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渐渐变虚变透明，心里被难以言说的悲伤浸透着：“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闻灏轻笑“我总会在你身边的，以不同的方式……”

他话都没说完，最后变成一片光粒子散开，再也不复存在。

秦柏宬猛地睁开眼睛，面前只有那个总是保持微笑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给他递了一杯水过来：“秦法医，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并没有。”

“最后再跟他告别了一回，心情总会比先前好一点的吧。”

“……”并没有，他还是觉得很难过，只是他意识到一件事--闻灏是真的没了，不会再回来了。

邢添辰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心情，依旧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生活还得继续下去，秦法医，你还有未来，好好记住闻老师，好好活下去。”

他的话像魔咒一样，紧紧束缚到秦柏宬身上心脏上，让他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第23章 失忆游戏

从医院离开后，秦柏宬搬家了，搬回那个他和闻灏的家。

这里才是他的家，先前搬出去之后不过是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回家当天，他拿起电脑写了一封辞职信，准备调整一下情绪就把辞职信递交上去。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当法医了，以后不管碰到什么尸体，他可能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给闻灏做的尸检，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样的阴影。

失去了闻灏，他的人生也跟着失去了颜色。

辞职信润色了好几遍，确认写得非常合情合理，没有理由再把他留下的时候，秦柏宬终于在休假结束前去了警局。

第一时间去了局长的办公室，想要把辞职信交给她，心里默念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但是局长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还没开口，局长便朝他招手，声音火速盖过了他的音色：“秦法医你来得正好，你们法医办那边最近来了个新的实习生，他就由你来带吧。”

“局长，我是来……”辞职申请的。

“小周你来了，快过来跟秦法医打个招呼。”

“局长，秦法医。”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却让秦柏宬浑身一震。

好熟悉的声音。

是他吗？

脚步声靠近，有人在秦柏宬身边站定，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秦法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秦柏宬愣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回头，看到那场笑容时脑子一片空白--真的是他。

“秦法医？”

“秦柏宬？”

他呆住的时间太久了，办公室里的两人都被他给弄糊涂了。

“你怎么了？”男人抬手到秦柏宬面前晃了晃“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秦柏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贪婪地看着面前这人的面容：“闻灏，是你！”你果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