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宬无意继续听下去，站起来朝周循道：“我们回去吧。”

反正凶手已经抓到，接下来要怎么审、做什么，那都是李知宁他们的事情。

周循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坐在审讯室里的罗显，又看了看已经走到刑侦队办公室的秦柏宬，最终还是选择跟着自家上司离开。

秦柏宬重新回到解剖室，将楚枥的尸体从停尸柜里拉出来。

周循在一边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只好开口问：“这是要做什么？”

楚枥的案子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案了，为什么又把他的尸体拉出来？难道还有什么疑点没弄清楚吗？

周循心里冒出一堆疑问得不到解答。

秦法医让他搭把手，将楚枥转移到解剖台上，这才开口说话：“楚枥没有亲人朋友，最终只能由我们转移到殡仪馆，我想……他是一名好老师，应该走得体面一些。”

其实秦柏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平日里的他是不会共情死者的，不管对方遭遇了什么事情，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名法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聆听尸体的声音，将他们在死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查出来，告诉负责查案的警察，其他跟他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秦柏宬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周循，也不知道是因为周循这股认真的劲还是因为楚枥也是个高中老师，这一次他没办法再像先前那样冷漠。

周循笑着说：“那我也来搭把手。”

遗体修复这活两位法医都不太熟练，但是比较幸运的是，楚枥的尸身损坏不严重，这让他们动起手来方便许多。

周循的目光落周楚枥的脸上：“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啊！”

二十七岁年纪不算小了，怎么还没有对象呢？

难道是因为程勒造谣给他带来的影响？周循叹着气：“这个程勒真是害人不浅。”

秦柏宬听了他的声音，也把目光放到楚枥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楚枥的脸好像不太真实。

只是一瞬间，那种怪异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但是他还有一个问题始终没弄明白：“他的尸体为什么一直没有腐坏？”

不仅没有腐坏，过去了这么久，他身上甚至连块尸斑都没有。

周循皱了皱眉：“在我们做尸检之前，他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我差点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没有死。”

现在案子都已经结了，楚枥尸身上怪异的点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周循想了想，选择了一个可能性较高的选项：“或许是他体质比较特殊，毕竟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存在。”

就连内脏全部错位的人都有，偶尔有一个人尸体不腐不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秦柏宬还是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楚枥身上肯定还藏着秘密，只是这个秘密他们还没有发现。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总有理由能解释得通的。”

秦柏宬微微眯眼，他在想要不要再做一次尸检。

“那你觉得什么理由才能解释这个问题？”周循声音微沉。

秦柏宬想不到原因，同时也感觉周循的声音不太对劲，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秦柏宬微微蹙眉：“怎么了？”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周循回过头看向解剖台上的楚枥，靠了过去：“透过我，你在看着谁呢？”

秦柏宬忽然一震，后退了两步：“你在说什么？”

周循脸上的青涩完全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摸上楚枥的脸：“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尸体一直没有腐烂吗？”

“什么？”

秦柏宬感觉自己的心悬了起来，就像之前他差点失去闻灏时的感觉一样。

他讨厌这种感觉。

“周循，算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不去了。”周循站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秦柏宬，那张一向温和的脸此刻却是面无表情“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秦柏宬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的尸体，你看见了吗？”

那个可怕的梦里，闻灏坐在危险的栏杆上，转过头笑着看他说：“你看到了吗？我的尸体……”

秦柏宬脑子里的弦突然就断了，他想往前去抓住周循，确认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确认那些可怕的噩梦只是一个梦。

空气中好像竖起一堵无形的墙，他怎么也越不过去，怎么都没办法碰到周循。

“怎么会这样？”秦柏宬不能接受，他试图冲撞过去，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拥进怀里。

周循目光根本就不在他身上，而是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目光里露出些许柔和的表情，他说：“你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

秦柏宬不想看，他不想看，不要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跟随着周循的声音放到楚枥的尸体上。

那尸体分明跟周循长得一模一样，不！正确的来说，是跟闻灏长得一模一样，那是他的爱人。

怎么会是闻灏？

霎时间，秦柏宬头脑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周循，又看了看躺在解剖台上的楚枥，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爱人。

“你错了，他不是你的爱人。”

第30章 人格分裂

“闻灏他不是你的爱人。”邢添辰声音温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决绝“从来都不是。”

“你在说谎。”

闻灏是他的爱人，一直都是，他们从大学的时候开始谈恋爱了，他们在一起了九年，谁都别想将闻灏从他的生活里抹掉。

谁都不行。

恍惚间，秦柏宬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该醒过来了。”邢添辰声音就缠绕在他耳边。

秦柏宬缓慢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洁白，他一下子没缓过来，下意识开口：“这里是哪里？”

“医院。”

秦柏宬转头看过去，邢添辰就坐在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这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然而秦柏宬现在没有心情细想，他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闻灏呢？他在哪里？”

“你所说的那个闻灏只是你的一个人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邢添辰顿了顿“秦法医，你该清醒过来了。”

秦柏宬不能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试图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秦法医，你看看这份档案。”邢添辰将自己搁置在一旁的档案拿过来，递给病床上的人“看完你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柏宬将信将疑地接过档案，翻开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病历。

分离性身份障碍，病因尚未完全明确，患者出现幻视幻听的症状，并跟自己幻想出来的人格产生了情感牵系，患者在大脑中构建出一个不存在的情人，并为此编造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这是什么东西？”秦柏宬将手里那份病历丢开“做什么拿一份假病历糊弄我？你到底想干嘛？”

“闻灏是三个月前你经手的一起案子的受害人。”邢添辰脸色不变，将那份病历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是一个高中老师，因为一些原因跟学生家长发生矛盾，被学生家长杀了。”

秦柏宬紧盯着他，阴郁的眼神仿佛能在下一刻暴起。

邢添辰：“你是闻灏尸检的主刀法医，这起案子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案子结束之后你开始出现幻觉，幻想出了一个跟闻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作为你的情人，跟你生活在一起……”

“闭嘴。”秦柏宬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想说我跟闻灏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秦柏宬死盯着他：“我跟闻灏大学就开始谈恋爱了，一直到现在我们相恋了九年，整整九年，你想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

他觉得面前这人简直是在说笑话，怎么可能是假的？他自己经历过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说谎也不知道把谎圆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