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在电视上什么都没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屏。

夏白托着残破的身体，艰难地回到卧室，进了洗手间。

他终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了。

当时他看到自己的手，感觉小了很多，猜测此时自己的身份应该看初中课本，实际上他的脸看着还要小一些，可能是他的脸显小。

至少不到十二岁的样子，他现有的记忆没有这么小的样子。

他扮演的应该是那个跟小白差不多大的小哥哥，死后成了小白的尸狗，每晚在小白入睡后，警惕地检查周围的环境，保护着小白。

夏白紧紧盯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终于张口了，他说：“你来了。”

夏白按照自己的身份问：“弟弟，你还好吗？”

镜子里的人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卧室和洗手间的门都没关，客厅的光点越聚越多，光亮让洗手间都亮了不少。

他马上就要出去了。

夏白总有一种这个游戏不彻底的感觉，他直接问：“你是谁？”

镜子里的人说：“我是纪白。”

他果然就是小白。

夏白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时不知道他是幸福，还是不幸。

他该是不幸的，他本来可能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幸福的大家庭，家人全被一个疯子残忍地杀死了，只剩他一个。一个人活在这偌大的古堡里，和他们的尸体一起。

他该是幸福的，他有一个幸福的大家庭，他家里每一个人都爱他，在他魂飞魄散即将死亡时，他刚死去的家人们凝成了他的魂魄，永远陪着他，让他继续活了下去。

夏白看着镜子里的人，或许是此时他们共用一张脸，他比面对任何一个游戏主角时，都要感慨很多，心里有很多说不清的情绪。

夏白张了张口，想对他说点什么，却连祝福他都说不出来。

他又感觉到了初次探索这个古堡，一点活物的回应都没得到时，那种由内而外的孤单。

小白要是和他一样，也喜欢尸体，能把喜神当家人就好了，那样，至少他会那么难过。

“弟弟，你还恨那个人吗？”他问。

“恨。不过，他是个可怜的疯子，他也死了，想跟我们死在一起。”

他记得，那个疯子第一次来时，被爸爸妈妈拒绝了。他渴望地看着他们，乞求般地问：“你们能给我一个抱抱吗？”

杀人时他嘴里一直疯狂地念叨着。

“你们知道我在外面看了多久吗？”

“知道我多想成为家庭的一员吗？多想跟你们在一起生活吗？”

“你们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才走近你们的吗？”

“既然这样，我们都死吧，死吧，死吧，我把我们的尸体缝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一起住在这里了。”

夏白不知道该说什么，镜子里的人主动开口了。

他说：“祝你幸福。”

夏白再向镜子里看时，镜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他自己。

夏白从卧室里走出来，顺着光点马上要走上光路时，看到雪木妹妹又拽下来一张日记。

那一页日记上只有一句话。

【是在做梦吗？我醒过来了。】

夏白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了游戏系统的声音。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成功解锁红蔷庄园地图。】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捡尸人夏白本地图获得奖励和成就如下：】

【游戏道具[招魂]：据说人死时，会魂飞魄散，[招魂]可助您召来亡者的部分魂魄相助。本道具只可在游戏中使用，每个游戏地图仅可使用三次。】

【游戏积分：5012130】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

带着莫名的遗憾从游戏中出来时，他在现实的红蔷庄园里。

江家这个曾经江夷市数一数二的家族，自建打算自住的庄园，虽然还没彻底装修完，但已处处可见奢华，比那个阴暗的，有些破旧的古堡要好上好很多。

可是，没有生活痕迹，就看不到温情。

看到这个庄园，夏白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重了。

他还没从游戏的状态中出来，就听到了井延的声音。

“感谢七大姑八大姨！你们终于出来了！我都要担心死了，怕我没进去会影响你们。”

“害！”蔺祥摆摆手，“我跟你说井延，你进去一点用都没有！”

“……”

夏白那点说不清遗憾和惆怅，被两人的对话冲走了。

他打量了一圈，九个人进游戏，出来五个，有四个死在游戏里了。这算是夏白领攻坚队任务后，下的游戏地图里，死亡率最高的一个了。

这个游戏确实不好通关。

蔺祥也正说：“兄弟，你不知道这个游戏有多邪门，幸好你没进去！”

井延对于他说他没用这一点还耿耿于怀，“我进去多少能帮忙啊，说不定能更快通关游戏，减少死亡。”

不是他说大话，他进过的游戏里，每一场他都有贡献，尤其是他加入攻坚队后，谁让他的技能这么实用呢。

蔺祥：“这个游戏你真不行，你的技能没有用武之地。”

蔺祥正要跟他说游戏的可怕，被凌长夜打断：“回去再说，这个游戏我们大概要好好说说。”

蔺祥点头，“确实。”

这大概是他通关得最不清不楚的一个游戏了。这个游戏和他以前下过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是合作，但不是一起，更像是接力赛，每个人只看到一段路的风景。

现在要让他跟井延说，他也说不明白。

凌长夜看向宋秋，问：“宋秋，你着急离开吗？如果不着急，跟我们提一起讨论讨论？”

在几人的注视下，宋秋过了几秒才点头。

几人一起走出了红蔷庄园，没想到，江语的车还在外面。

看到他们走出来，江语立即下车，刚要张口，不知道为什么又沉默地闭上了嘴。

凌长夜对她说：“我们还有其他事，回头再聊。”

江语点了下头，“你们先忙，不用管我。”

他们坐着来时的车离开了，江语还站在原地。

她的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问她：“怎么了？”

她盯着越来越远的车，直到车子看不见了，才说：“山哥，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这么轻易，又这么残酷。”

不到一个小时，好像很轻易地，他们中就少了好几个人。

被她叫山哥的人说：“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跟着他们啊。你不知道，凌长夜早就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凌长夜了，你再跟他搭上关系，以后我们不管在游戏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不用担心了。”

江语摇头，“如果他没有男朋友，我还可以听你们的话试试。可是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不能太贱了。而且，我现在才知道，他现在的地位和能力，都是用命换来的，我凭什么呢？”

山哥还要再说什么，被江语打断，“你要是想跟，你自己去，正好他是同性恋。”

“……”

车子里，夏白也回头看了江语一眼，被凌长夜看到了。

夏白立即坐直身体，“我就是，第一次见大明星，有点惊讶，江小姐娱乐圈里的人设竟然不是故意立的。”

凌长夜：“她确实一直心直口快，活得很潇洒。”

夏白点头，“你活得也很潇洒的样子。”

凌长夜：“现在没法潇洒了。”

夏白耳一动，刚要继续说什么，看到花昊明和蔺祥都在向这边看，立即闭上了嘴，目视前方。

“……”

车子在沉默中，很快回到了温泉酒店。

连同井延，他们一起进了会议室。

一坐下，茶也没喝，蔺祥立即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到底是什么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夏白说：“我们是一个人的三魂七魄。”

蔺祥愣了一下，“可是我们不是只有九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