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9·庞贝(16)

我坐在地板上安静地找着孟飞推荐过的They Might Be Giants乐队的《The Else》专集。段川坐在床上一边拨弄着贝斯一边夸夸其谈他将来伟大的梦想。看着我正找得专注,问我在找什么。

“孟飞推荐的实验音乐——They Might Be Giants啊。我记得……”终于看见了在CD架的最上面一层,我踮起脚尖,举起胳膊,“啊、啊找到了。我说嘛……明明记得你在网上邮购过的。”

只是段川的下个动作让我脑子瞬间短路。段川一八几的个子很轻易地帮我拿下了那张CD。但他突然手臂用力地抱住我,在视线上方投下的阴影他的嘴唇措手不及地落在我嘴唇上。

我承认有几秒钟里我完全失去了意识。

至少那是我人生里、16年里、除了父亲以外的男生、第一次吻我。

菩提萨缍:不朽的青春标志(4)

“我说的话你不记得了么……”

“我说过要让你幸福。”

“我说过的。”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推开段川跑出他家了。我搜索着记忆里段川说过的每一句话终于想起来他说过要给我幸福的话。那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爸妈又吵架吵得厉害。平时早已习惯了的我那次却真的害怕了。因为两人嚷嚷着要离婚。说实话他们吵归吵,无论吵到摔东西还是动起手来却从来不提“离婚”这两个字。可是那次他们只是吵最后说到离婚。那次我就真的害怕了。那个时候一直喜欢装深沉的我还坐在屋子里镇静地画画。可是我发现我调不出我想要的颜色。画面一塌糊涂。最后我还是无助地跑到段川家去。段川正在写作业看见我当时那个样子他真的吓坏了。

他说:“你别哭。”

他说:“你要笑。”

他说:“你爸妈这套都多少年了你也信!”

他说:“你笑最好看。”`

最后他说:“我要让你幸福你信么。”

那次之后再看见段川已经是王小路请客吃饭庆祝段川考上大学的时候了。其实有好几次段川给我发信息或是去学校看孟飞我都故意躲开就是他来我家找我我也叫我妈想办法推脱掉。孟飞好像看出什么了对我说逃避也不是办法。于是王小路请吃饭我就去了。那天晚上回家在巷子段川问我相不相信他。

“我不知道。”

“那喜不喜欢?”

“也不知道。因为太熟悉了……我已经混淆了某些感情。”

“那要不要交往?”

“嗯……那就试试看。”

PART4

我觉得有时候我跟坦克差不多。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比如就像现在我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实的问题。像段川开学就去北京上大学而我却还在这个小城市里的高中摸爬滚打。段川走了以后我和他的联系就靠短信和网络。偶尔段川会给我打电话,因为是长途所以我们尽量长话短说。可是我却发现电话里更多的是沉默。段川说他去看过坦克和蒙田一次,好像情况不是那么顺利。要签约没那么容易。他们在三里屯那边租了一间地下室。坦克每个月那么点打工的钱都交房租了。因为坦克属于离家出走的性质身上没有钱,而且又要躲着她老爸的追查。所以日子过得很辛苦。而蒙田是个清高的摇滚歌手怎么可能出去打工。段川说不过坦克一点都没变。段川还说越来越佩服坦克了。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却还能跟蒙田过着这么漂泊不定的生活。

段川走了以后Kurt就正式解散了。虽然没有很正式地宣布。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王小路自从有了儿子以后甚至把地下室的鼓都搬回家了。他说没时间来了只好在家没事打打。现在就只有我和孟飞去地下室了。每天放学我们都肯定会去。在那里写作业、望天、听音乐,甚至只是翻翻杂志看点小说什么的。我们都觉得这样寂静的时光很好。有时候会有种错觉就是大家还都在。等到看到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的乐器时候才发觉一切都是个梦境。那些曾经美好的日子,伴随渐渐老去的年华消失在风里。因为坦克走了我整个人也就老实许多。现在我和孟飞是同桌。看着他整天对着那些粉红色信纸无奈的表情我就会很同情他。有时候我上课睡得太凶了他就会敲着我脑袋提醒我要听课。有时候和段川短信发得忘了听课他也会帮我抄笔记。因此我的成绩竟然有明显的进步。

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一天,孟飞突然和我说坦克回来了。我还没听孟飞说完下面的话就兴奋地给坦克打了电话。电话的另一端声音嘈杂。坦克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定。

“你回来都不联系我吗?”我有点埋怨的口气。

“嗯……我爸走了。”

“唉?你别扯开话题嘛——对了,你爸去哪了?”

“去天上了。”

“天上?去那干吗?”

电话那边没有回答,隔了几秒后我听出来了那端放的是哀乐。

菩提萨缍:不朽的青春标志(5)

电话处在忙音里几秒钟。我的脑子还是无法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坦克说“你别担心,我没事。那就先挂了。我这边全完了就联系你们。”

“那用不用我们去?”

“不用了。这边的人物还挺复杂。好,那我挂了。”

“嗯。”

语言的苍白无力有时候体现得清清楚楚。那几天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想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坦克。因为我知道无论做什么那些事情还是改变不了。孟飞安慰我说坦克绝对能挺过来。我知道那才是我认识的坦克。无论身后有多么悲伤的事情她都会用最轻描淡写的态度面对。反到是她这样更让人心疼。什么事情都一个人。那些坚强筑成的盔甲也不过是脆弱的掩饰而已。放暑假的时候坦克主动找过我一次。她整个人瘦骨嶙峋地窝在她家客厅的沙发里。

她说:“你看我爸多伟大,留下这么大的房子和这么多钱给我。我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我猜不出坦克此时的心情,只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浸泡在悲伤的药水里。

坦克说高三她打算休学。我问她还高考么。坦克说她好好考虑再决定。而关于她在北京这一年来的生活坦克没有提起我也就没再问过。不过听段川说的意思好像是蒙田还在北京。只不过有一次我们一起窝在坦克家空荡荡的房子里看外国电影。电影的名字我已经忘了。记得电影演到女主角因为自己快要结婚的恋人病逝以后就终身未嫁的时候坦克哭得厉害。我当时吓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坦克说我现在才发现我迷恋的不是蒙田,而是这场恋爱本身。

坦克不来上课整个高三就剩下我和孟飞一起熬。虽然我不知道孟飞智商有没有一百五可我知道这家伙也不是常人。早晚自习他都不上然后模拟考照样每次都是年级前十。有时候上课他睡觉我就劝他晚上回家别太拼命看书了,结果这家伙耷拉着眼皮说“看电影看得太晚了”。我本来脑子里有一刹那又产生了上帝是不公平的想法,可是想想坦克说过的话就觉得也很有道理,我对孟飞嫉妒的心理也慢慢化为羡慕和感谢。和段川的短信联系也减少了,段川知道我要高考了也不好意思打扰我。坦克果真整个高三一天课都没来上过。她很少出门。整天呆在那所华丽空旷的房子里看书和DVD。她说那样挺好,生活很自在。她说我把整套亦舒都看完了呢。

生活就这样过得很快。转眼黑板上的数字从三位数已经变成个位数了。坦克根本就没去参加高考。坦克说她决定复读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以为她会去留学或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去流浪。因为我觉得她就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以为那些人只会出现在小说里,却忘了它们也活在现实里。

我的高考成绩不好也不坏。我没有报北京的学校。而是挑了一所我的成绩肯定能被录取的沿海城市的学校。段川知道了以后很失望。只是也没说什么。而孟飞说自己发挥失常,报志愿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也和我报了一个学校。他一共少估了一百二十多分。可是他却跟没事似的。我说孟飞你不委屈么。

上一篇: 下一篇:剪刀替针做媒人

郭敬明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