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进场(阅魂录之一)(12)

「依你看,小八能不能赶在忌日之前回来?」

容易耸着肩,「不知道。」谁晓得莫追在大都里撞着了谁,还有魂纸又是否到手了没?没拿到东西,那小子肯定是不会回家的。

「小八他可有危险?」

「也不知。」

愈问心底愈没有谱,蓬莱烦躁不已地将桌上已凉的茶水灌入腹内。半晌,他将视线微微瞥向后山的方向,然后认命似地叹口气,满心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到书柜前,打开了抽屉开始翻找起原国通往北蒙国的边关文书。

容易光看他的举动,随即便明白了八成。

「二师兄,你不会是想帮那小子吧?」偏心,这绝对是偏心。

蓬莱瞥他一眼,「倘若忌日期间,小八还是没有回家,你说大师兄若知道了此事会如何?」

一想到那个还关在后山佛堂中念经的大师兄,容易浑身上下的寒毛便整齐地竖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缩着两肩小小声地问。

「把我们……都给拆了?」按大师兄的性格来看,忌日上坟时若是少了一人,他老兄绝对又会采取那个劳什子连坐法。

蓬莱一掌沉重地拍在他的肩上,「你有忧患意识就好。」

虽然他也很想看莫追出糗一回,好让莫追日后别在门内再那么嚣张欠人揍,可「手足一个都不能少」这句话,大师兄可不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要是让大师兄知道他们居然在小八有难时还不伸援手,他相信,到时他们每个人都跑不了。

容易撇着嘴,压根就不想帮忙,「我先说好啊,我才不去揍人,我刚完成任务回来歇没几日,你要派就派别人去。」

蓬莱转了转眼,「老四如今可在门内?」

「在,正关在她的屋里写她的小黄书呢。」他一脸唾弃地掏了掏不堪虐待的两耳,「昨晚听她整整淫笑了一晚,那女人是愈来愈走火入魔了。」

蓬莱手边收拾通关文书的动作蓦地顿了顿,当下他气势一改,眼神凶狠地抬起头来,语调阴森地问。

「上回她不是说……她要是再写的话,她就把手指剁了?」好啊,那个学不乖的家伙又阳奉阴违了。

容易白他一眼,「她发誓就跟喝白水般,你信?」

他两手环着胸,唇边泛着冰冷的笑意,「老五,你这就去告诉她,她要是拎不回小八,我就剁了她的手指和脚趾,让她往后就只能咬着笔杆用嘴巴写!」

「我还挺想瞧瞧的……」容易想了想,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该不该把这话传过去。

蓬莱直接以一记冷眼扫过去。

他摸着鼻尖,「是是是,我这就去。」

在容易走出书斋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又再次袭上蓬莱的肩头,他垂下了两肩,疲累不堪地坐回椅中。

他茫然的目光在室中飘了飘,最终飘至桌案上犹堆积如山的帐册与往来公文,以及找出来的通关文书上。他抚着总是长年纠结不已的眉心,一想到底下那一大票性格古古怪怪,永远都调皮捣蛋没个正形的师弟师妹,这回又不知会给他找什么麻烦,他不禁沉沉一叹。

「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哈啾!」

「着凉了?」容止瞄了瞄气色不是很好的莫追一眼,接着淡淡地道:「奶娘,你的年纪也大了,保重些。」

平日老爱与她抬杠的莫追,这回难得地没有应声与她吵嘴,与前阵子相比,这两日来,他面色明显变得枯黄、精神不济,眼眶下还挂着两圈没睡饱的黑印。

他伸手去摸藏在椅垫下的奶娘假脸皮,正想把它翻出来戴到脸上去时,指尖不意磕着了椅边的尖锐处,还没完全复元的伤口 又再流出血丝来。

「手指怎么了?」她在他把手指含进嘴里时纳闷地问。

「针扎的。」莫追爱理不理地应着,戴好脸上的假皮后,熟门熟路地自小桌边摸出一包针线。

容止一手掩着胸口,瞠大的明眸中盛满了震惊。

「你……这么贤良淑德?」这、这也太敬业了吧?还真是扮谁就像谁。

「还不都为了你?」他干巴巴地说着,坐至光线较好的窗边后,一脸苦大仇深地捏着绣花针,再次眯着眼努力尝试穿针引线 这门艰难大业。

她一头雾水,「我?」

「难不成你以为当你的奶娘,只要成日跟在你身边混吃混喝就行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还不被外头那一票羡慕他的丫鬟和小厮给恨死?眼下这等备受院中下人们妒意骚扰的日子,已经够让他不好过了。

容止怔然的目光,很快即遭他手中眼熟的布料给吸引了去,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低下头撩起身上的长袍凑至眼前细看。

「这衣裳……是你缝的?」

莫追的下巴偏向一旁,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翘得高高的。

「荣幸吧?」打小到大,这还是他头一回为人做衣裳,三生有幸的她,是该好好烧几炷高香拜谢的。

她全然不掩嘴毒,「怪不得我老觉得这针脚歪七扭八得跟毛虫上身似的。」

「喂!」

「行了行了,奶娘您老人家--」容止在他磨拳霍霍时本想安慰他两句,却突然顿住,大惑不解地问:「慢着,你干嘛老歪着头看人?」

她总算是发现到了?

一早起来就一直歪着脑袋的莫追翻了翻白眼,小心地挪动着姿势继续缝他手中的衣裳。

「脖子怎么了?」为了他面上的苦怨,她这回很有自觉,「不会又是为了我吧!?」

他语气酸不溜丢的,「换作你就着烛火连缝一晚上的衣裳试试。」她以为他想这祥吗?

身为府中好吃好喝供着的七公子,容止的确是不知他与那些下人,每天在院里斗法十八回合究竟是在斗些什么,自然,她也不知身为奶娘的他,过得又是什么祥水深火热的日子。

「行了,过来。」心怀些许愧疚的她,朝他勾勾指。

「干嘛?」

「帮你把脖子正过来。」她将两掌按得格格作响。

莫追毫不买帐,「不要。」

「你想当只歪脖子的老母鸡不成?」

「我歪我的,你管那么宽?」

她两手叉着腰,直瞪着他那快贴至肩头的脑袋,「奶、娘!」

莫追用力以鼻孔噌了口气,甩下了手中的衣裳快步走至她面前,也两手在腰际上一叉,刻意将胸部往前一挺。

「看什么看?反正我这奶娘的胸比你大就是了!」他再怎么歪,也比她这个身形单薄,还前面后面分不清的七公子来得好多了。

她怒极反笑,「穷跩个什么劲?那玩意儿是你长得出来的吗?再顶嘴我就戳破你的水袋!」

莫追护卫似地两手抱着胸,「你敢碰我吃饭的家伙?」

「本少爷还真没什么不敢的!」打从与他凑在一块儿后,就时常克制不住心火的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跟他动起手来。

再次在房中进行无声拳脚对练的两人,或许是太过专心致志的缘故,以至于院中小厮来到了门前都毫无所觉。

「小少爷。」来者轻敲着门扇。

正高高跳起并一脚踹向莫追的容止怔愣了一下,下一刻与莫追双双跌至软榻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她,回过神后赫然发现,她的右手正巧按在莫追的胯间,而躺在软榻上的莫追为了接住她,一双大掌,也正结实地覆在她的胸坎上。

房中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抢先开口,「我不会负责的!」

为了她那避如蛇蝎的模祥,莫追气得脸都青了。

「要负责也该是我来负责……」她还真扮男人扮上瘾了?

容止得意地拍拍他波澜壮阔的胸坎,「就凭你,奶娘?」

他一手打掉她还搁在他下半身的魔爪,就在这时,逮着机会的容止抬起另一手往他的颈间一按,格喳一声,莫追歪了的脖子 总算是被她给正了回去。

「小少爷?」犹候在门外的小厮再次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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