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到呛冤家(大四喜之四)(10)

入夜打尖换马,乌纥听完探子的报告,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丽郭,只顾喝她的茶,连瞧都没往这儿瞧。

「……鬼医大人,追兵都追着江船而去了。」他含笑的观察她的神情。

带着倦容的丽郭懒懒的倚在小几旁,「意料中事,他们没几个脑袋灵光的……连我都让鸟大爷要得团团转,何况是他们呢?只是可怜了船上的人,万一落到暗黑武林的手里,你最好知道,他们不是吃素的。」她妩媚的笑笑,指尖有意无意的在杯沿轻画。

鸟大爷?乌纥没好气的看着这个老爱损他的鬼医,「我姓乌。」

「反正写起来都差不多。」丽郭掩了掩口,打起呵欠,「鸟大爷,你若不介意,我沐浴之后要睡了。我虽在江湖行走,好歹也顾一下我的闺誉。」

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洗澡?乌纥皱起眉,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伹想想她性本爱洁……不知道是虚张声势呢,还是豁达过人?

沉吟了一会儿,他点点头,「那就不打扰鬼医大人安歇了。」

等乌纥一离开,丽郭上前把门闩上,看着链在梁柱上的紫金链。好极了,只要把梁卸下来就能逃了。

可问题是,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卸那大梁啊?!

忍着头疼,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热水。总得弄出点水声让外面的人听听是不?可怜她已经伤风,还得洗凉透的洗澡水……

压住喉头的一声咳,她估计再两天,她就会开始发烧,倒床不起。到时候,那鸟人只有两条路:一条呢,硬拖着她往贺兰山,大约不出十天就得寻药馆让她就医,毕竟,抬个尸体去贺兰山没用是不?第二条呢,直接找药馆医治,医好了再上路。

不管他选哪一条,到底都缓了行程,而且,他定也不敢带着她直接求医——料想暗黑武林现下应该如翻窝的虎头蜂,遍天下乱寻人,照乌纥诡计多端又谨慎的个性,是不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是谁开方,又是谁医治呢?这么一行人,除了两个丫头、两个护卫和乌纥,除了她之外,又有谁能开药方子的?又有谁看得懂药方子呢?

虽然头痛欲裂,丽郭还是微微的笑了笑,带着妩媚的邪气。

终于,她脱了衣服,泡进微温的洗澡水中,开始发烧的她,倒还觉得挺舒服的。

就算难受到快死了,只要想到乌纥惊慌失措的鸟样,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车行三日,乌纥开始觉得不对。

虽说已经彻底甩脱追兵,丽郭却病倒了。若是她装柔弱的哼声,还可以当作是她的诡计,但是眼下——她不言不语的趴在马车上的迎枕,浑身滚烫,呼吸急促,一按脉门,紧促而弱,分明是病得极重。

「为什么不舒服也不说?」他又惊又怒。

「鸟大爷,我怕你说我装病装死。」丽郭病得两颊赤霞,却还是冷冷一笑,「令尊的病要紧,我这贱命哪里及得上?不过是伤风,睡睡就好了……」

「睡睡就会好,那要大夫做什么?」向来冷静的乌纥大怒,心里说不出有多痛,握着她的肩头,「你根本是存心气我!气我用缨络圈羞辱你,所以病成这样也不言不语的——」

「鸟大爷,你也知道这是羞辱我吗?!」丽郭强打起精神,推开他的手厉声道:「放尊重点,好歹我也是你『请」来的大夫。反正早死早超生,赶紧到贺兰山,医完了事,咱们井归井、河归河,永远也不要再见!贺兰山到底还有多远?干脆日夜赶路,在我病死前赶紧到吧!扛个尸体去又能干嘛?!」

激愤的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她大咳特咳起来,一时面白气促,更添楚楚可怜。

乌纥低了头,心里莫名的感到伤痛。他防她心思细密,拿出的手段难免伤人了些,但是为了义父,他什么也管不了了。

「丽郭姑娘,你且息息气。」他轻轻叹息,「本来是不该如此的,但是我义父病况危急……谁无父母?你为了父病,日夜兼程的飞奔去救,难道不能体谅我的私心与焦虑?将你绑了出来,是我不对,可待我义父病愈,做牛做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就算你要怎么加倍折辱我,我都甘之如饴……」

丽郭看也不看他,只是媚眼含泪,面容却微微柔和起来,想来是打动她的心肠了。 姑娘家心肠最软,她又是不耐闻病苦声的慈悲医家,这让乌纥又多了几分把握。

「丽郭姑娘,你是一代名医,哪个大夫强过你呢?你开药方子出来,我让丫头抓去。想来你是奔波过度,没得歇息,所以伤风了。眼下无追兵,我义父的病暂且无碍,我们先缓行些,让你养一养病吧。」

就不信他不中她的套儿!丽郭垂下眼睑,遮住了得意的眼神,半晌不言语。

「这什么鸟链子,让人不得安枕,还养病呢……」她娇声抱怨,粗鲁的挪了挪缨络圈。「笔呢?纸呢?鸟大爷,你不会要我在这案上血书药方吧?不给纸笔,我是怎么开药方子呢?」短短几句话,她倒是咳了五、六声。

乌纥传人拿来纸笔,丽郭在颠簸的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开药方。

一到客栈,乌纥马上让婢女去抓药。

丽郭病得沉了,一摸到床,哎哟一声,便躺平睡去,煎好的药还是乌纥叫醒她起来吃的。昏昏沉沉的喝完药,她摆摆手,又往被褥里偎去,竟又睡着了。

乌纥怜惜的瞧着她,望了望依旧拴在床脚的紫金链,有些犹豫。戴着这个的确是不好睡……她病成这样,又能跑去哪儿?

原本要解开,探子匆匆过来,低低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乌纥不禁变色,「当真?」

「不可能!我们行踪如此隐密,神隐——」他住了口,狐疑的看了看似乎熟睡着的丽郭,示意探子与他退出房外。

神隐寻了来?怎么可能?他知道神隐林丽刚乃是鬼医的姊妹,但是金陵的一场好戏,居然没有骗倒她?

是神隐神通广大呢……还是鬼医透露了什么讯息?

不可能。丽郭日夜皆有人看守,她有什么办法通知神隐?

他思忖着,却不知应该熟睡的丽郭此时正睁开眼睛,微笑地将嘴里含着的药汤,吐在那盒半空的玫瑰胭脂里。

我没有毒吗?鸟大爷,你也该好好读读医书了。

上等的毒药,又不是鸩毒、鹤顶红而已。只是,要让数种药材发挥出毒性,她还得仰赖几天的「伤风药方子」。

到时候,换他动弹不得地趴在地上任她踹了!她发誓,他若着了她的道,让她解下这个紫金链,一定套在他的脖子上,拖着游街去!

丽郭咳了两声,越想越高兴,忍不住笑出声音。那容颜,真是说不出的媚与艳。

「看来,我高估了鬼医的手段。」冷着脸,乌纥看着依旧病慨惯的丽郭。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丽郭无精打采的倚在枕上,「不然,你去寻个小姐,从济南奔到西南大营,三天不睡,再备受惊吓的遭绑架,一路没命的晃马车试试看。鸟大爷,我是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去鬼医馆都要人抬轿的,你还嫌我好得慢?医家手段有限,还是得看病家根骨实不实在吧……」

这句「鸟大爷」还真是让她喊得生根了……乌纥没好气的想。昨天丫头一时叫得顺了,居然也冲着他喊「鸟大爷」,真真把他气煞,倒是教病了几天的丽郭绽出罕有的笑颜。

冲着她那令人失魂的笑,鸟大爷就鸟大爷吧。

但是她这病,起码也耽搁了四、五日的行程。神隐手段非凡,似乎也能调动官府遍查商家,她越追越近,而且笔直朝着他们而来。

神隐是怎么追查得到的?他开始觉得不对劲,看了看边咳嗽边开药方子的丽郭,心里突然一动。

丫头准备去抓药时,他看丽郭已经进房,这才说:「方子先给我。前几天的药方还在吧?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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