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到呛冤家(大四喜之四)(18)

「祸不祸害不是你我决定的!就算略知天命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丽郭竖起两道柳眉,分外的英气凛然。

大管家不愿再谈这令他伤痛的事情,「鬼医,你又何苦这样维护绑架你的异族?」

「因为这个异族他拚了命来为我。」丽郭戒备的夹着绣花针,「宝剑赠烈士,红颜酬知己,我也当拚了我的命来为他!」

「你不了解,他没有对你坦白……」大管家颓丧的抹了抹脸,「他和回纥的人密谈过了。回纥乱了这许多年,正待他这个正统皇子回去统一。杀父母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他是我教养出来的,我最清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这样雄才大略,岂是一方马贼而已?更不要提他面有帝相,未来必是大唐的煞星……」

丽郭垂下眼睑,「大管家,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测而已。你瞧瞧,他伤成这样,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就不能让我略尽绵薄之力?好歹都是父子一场,你忍心他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说完,竟是默默垂泪。

大管家也是心如刀割,忍不住老泪纵横。虽说当初极力反对乌将军收养乌纥,但是孩子总是孩子碍…他当乌将军的军师,一生忠心耿耿,误了婚姻,真是把乌纥当自己孩子看待了。听鬼医的话,乌纥似乎是日子不久了,他忍不住悲痛起来。

无力的摆摆手,大管家走了出去,背影像是苍老了许多。

等大管家走了出去,丽郭低头看着乌纥,果然发现他早就醒了。她不禁有些脸红,不知道他是几时醒的……

「管家叔叔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乌纥轻描淡写,运作内息,不禁苦笑。他原本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没想到这样沉重的内伤,居然还留了条命在。

丽郭张目结舌,若有地洞可以钻,她早就钻了。想想自己说了那么多令人脸红的话,这这这……

「我、我纯粹只为义,可没别的念头……」她连忙撇清,「士为知己者死,你都这么配合了,我当然也——」

「这下我成了你的知己啦?也不错……」他重咳几声,吐出黝黑的血块,心头又沉下几分。

见他吐出这样的乌血,可见内伤沉重到牵连了五脏六腑。她手边没足够的药方,连银针都得用绣花针代替,眼下他伤势沉重不能移动,说真的,她没半分把握。

「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鬼医死要钱』呢!」丽郭勉强打起精神,「我的医术也只输我爹一些些,阎王要人三更死,我偏留他五十寿。你筋骨强壮,底子又好,这点小伤不会怎样的,真让你怎样了……我、我摘了牌子,这辈子不行医了!」

想想他的奋不顾身,她心里一阵酸痛,不禁又哭了起来,「你是怎么了?就算没了我这个大夫,有钱哪里寻不到好大夫去?你要知道,命里得医才医得玻我已替你卜过卦,你爹的病虽险,却自有贵人,你犯得着这么拚吗?还是为了你这身世,你就打算把命送了干净?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难关都过不去,轻易的抛了性命,算什么呢?!」

她边哭边数落,一面往他身上扎绣花针。

「为了你把命拚掉了,倒也值得。」乌纥勉强的笑了笑。

「有什么值得呢?」她不敢停手,将眼泪往肩头狠狠抹去。

「我以为,这辈子我是不想娶妻了……塞外姑娘憨直,没趣;中原姑娘扭捏得紧,没趣。偏偏我遇着了你……」

他突然开始怕死,若是死了……她的眼泪怕是停不了了,他怕这泪的。「我不说了,你别哭……咱们是知己,有谁比你更懂我,又有谁比我更懂你呢?咱们不用多说话,也懂彼此心思的,莫哭了……我这儿疼……」他顾不得身上密密麻麻的针,指了指心窝。

丽郭一下子停了眼泪,突然着慌起来。可怜她聪明机智,遇到情关却和寻常 姑娘家没有两样。这一路上恼他、气他、恨他,实际上也不得不佩服他、欣赏他。

独个儿心思敏捷是很寂寞的,总觉得除了家里姊妹,天下无人懂得。好不容易遇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偏又知道了他的身世……又是怜他叹他;又蒙他舍身相救,终究是自己任性累了他性命……

屡次起脚要离开,终究是踌躇下去。她这生……可还走得开?

心上像是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似忧似喜,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你……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你这鸟人,你这可恶的马贼!」她哽咽着,眼泪流得更凶,「你绑我的人就算了,连我的……连我的……都绑走了!你真是可恶,太可恶了!你敢这么一死了之试试看……我阴曹地府也不饶你的……」

乌纥好半天不言语,「……我怕,你会后悔呢……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替我的亲生父母报仇呢?」这是他放在内心逃避很久的痛苦,只要一想起来,就像是火烫的伤,包着脓血,痛苦不堪。「我是懦夫?我不忠不孝?居然一点也不想替我亲生父母报仇……」

他虎目含泪,「我知道义父是不得已的……因为我的亲娘是他的妹妹,他再三劝我生父别起战端,但是我的父亲却只梦想天下皆为回纥牧马地……这些事情听起来多么遥远,我连父母的长相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义父的长相,义父和我相处的每一天都宛如在眼前……要怎么为了长相也不知道的所谓父母,杀害抚养我至今的义父?我只想当乌家堡的乌纥,一点也不想当回纥的皇子……

「虽然……回纥的长老寻来了,就算……就算他们要迎我回去当可汗,我也不希罕的!我只想当我的马贼,我只想留在乌家堡……我是乌家堡的人,生生世世都是乌家堡的人!更何况……义父事实上是我舅舅,血缘加上养育之情,我恨不了他,恨不了他碍…」

汉人最重节义,伯是丽郭要瞧他不起了吧?乌纥别开脸,不想看到她鄙夷的神情。

丽郭却坚定的将他的脸扳过来,眼神清澄的看着他,「我是瞧不起——如果你杀了你义父的话。杀了你义父就可报父母深仇?那你用什么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杀了你义父,你父母可起死回生吗?你父亲手下从无枉死冤魂吗?冤冤相报,要到何日方休?你瞧,我懂你的,但是你还不够懂我呢……」

她厉声续道,「你欠我可多了呢!鸟大爷!咱们是很该算一算,我『鬼医死要钱』还没要不到的帐!你这条命的诊金可是贵得很!」

让她这样一凶,乌纥反而笑了起来,满腔的愁绪居然烟消雾散。「我欠你真的欠很多了……我一定……好起来,让你慢慢算……慢慢算……」

历经千辛万苦,谢必安终于潜入了荒村。他乃是京畿总捕燕无拘的副手兄弟,而这燕无拘正是林家四妹丽刚的相公。

虽然说人口失踪不归他们京城捕快管,但是大嫂都开口了,他又正好北上办事,也就顺便查上一查。原本是查山间驿站的离奇瘟疫案的,怎知让他误打误撞的发现了鬼医的行踪。

啧,她们林家的姑娘也真是的。老四丽刚是侠盗神隐就够吓人了,没想到三小姐林丽郭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鬼医死要钱」。他实在不敢去探听林家大姊、二姊干些什么勾当——怕自己的心脏受不了。

他靠着易容乔装,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寻到了鬼医房里。一看左右无人,除了丽郭,只有床上一个面如白纸、昏迷不醒的病人。谢必安记忆过人,记得他正是关外有名的马贼乌纥。

欸?丽郭姑娘不是让这人给绑了吗?怎么这马贼半死不活的躺着,丽郭姑娘还照看着他?

「丽郭姑娘。」谢必安悄悄的唤,「且莫出声,我不是歹人,我是京畿副总捕谢必安。神隐大嫂吩咐我们帮着找你呢……这是神隐大嫂交给我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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