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君(26)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知府夫人慕容灿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从善如流的撤出所有使女和仆从,并且把花厅严格的看守起来,不准人接近。

如果不是面上带着诡异异常的笑容和满脸的看热闹,倒也符合一个知书达礼的知府夫人形象。

哑然片刻,李瑞只能端身坐下,捧着一碗茶拨茶沫。

阿史那却没开口,只是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打量李瑞。只见她在家闲居,穿了件白直缀,外面穿着青色外挂,罗袜浅履,腰束锦带,俨然儒雅士子,令人望之忘俗…却不是繁复美丽的女装。

李瑞度过了最初的心虚气沮,也展现了千军万马不改其色的战将本色,泰然的回望阿史那。她的屯兵都严格要求不能蓄长须…长度不能长到让北蛮子一把攒住自曝弱点。虽然没这样要求教官,但年轻些的教官都还愿意遵从,阿史那也不例外。

只是他毛发茂密,上午修脸,下午就能冒胡须根,所以也都一直维持着络腮胡,只是没事就自己拿着匕首修胡子。

现在他也是满脸于思,眼睛底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看起来应该一路疾行,没有休息好。但他登门来访之前,应该先打理过自己,髻发还是半湿的。

两军对峙,气氛异常紧张。

终究还是阿史那先开口,「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他声音转低沉,「北蛮诸部藉助大萨满和一班汉降官之力,统一在即。首酋自命大可汗,学燕人改制建元了,国号为韩。」

李瑞瞳孔一闪,手底的茶盅出现一线裂痕。

阿史那羞愤而走,本来是想在关外冷静几天,想想清楚怎么处理这桩「意外」,却没想到撞到一个小部族在雪灾方息的时刻,奉长生天(草原奉拜的神只)和大可汗之命,前往称臣纳贡。

他觉得事有蹊跷,悄悄的蹑尾跟踪,却越探越惊。待要证实,却遭遇昔日同僚的黑鸱队反追击,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摆脱返回关内,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可让他七窍冒烟的是,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回到贤良屯,李瑞居然拔腿就跑,而且还请了半年假。

坦白讲,他很想把这女人吊起来打。平常极爽利的一个人,遇到事情就只会退缩逃跑…不战而溃,太不是东西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这女人平时没少提家人,但官职属地都语焉不详。只知道她去探亲…是探哪门子亲,到底是京城的两个哥哥还是江南…要知道这是一南一北!更糟糕的是,江南好几个州县,鬼才知道是哪一个,毕竟他都没去过!

所以怒火中烧的突厥黑鸱,稍嫌粗暴的盖了几个幽州文官的布袋…连幽州知府都没有幸免,黑鸱的逼供手法也不是玩儿的…所以他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的奔往苏州,跟李瑞只差了十天脚程。

但到了苏州,他反而踌躇起来,没有满身风尘的打上知府后衙,反而先寻了间客栈住下,休整了几日,筹划了又筹划,探查了又探查,才有些生疏僵硬的上门投帖拜访…而且拜访的是家主。

这大白天的,李家名义上的家主知府大人当然是上班去了,而李家真正的家主、第一大boss慕容氏李夫人,听说边关来人,一看拜帖名具「阿史那云」,眼睛贼亮,当然立刻延入花厅,以上宾待之,并且迅速召来毫不知情的李瑞。

其实北蛮建国一统,也就让阿史那最初惊了那么一下子,很快就淡然了──这江山既不姓李也不姓阿史那,该头疼的是京里那个老太婆。可他们这个忧国忧民快忧出病的李教官,听了这个消息,绝对不会转身溃逃,也会把什么尴尬丢扔到九霄云外。

果然,李瑞拧紧秀眉,认认真真的听阿史那报告,脸上除了忧色,其他啥都没有。

其实大燕对外交的政策非常粗糙轻忽,这倒不是翼帝所独有的现象,而是从上到下,包括文官武将,都是相同的态度。大燕历朝三百余年了,天邦上国的自信深入君民之心。

对外的态度非常坚定:犯大燕者,虽远必诛!没有妥协、没有和亲,只有一个字,打!

除了凤帝在位的时候比较重视,用二桃杀三士之类的计谋激化北蛮子原本的冲突外,历代帝王的外交只有属国称臣纳贡,叛逆发兵征讨,就乏善可陈了。外交都如此贫乏了,情报更是想都不必想。如果北蛮没有通知,国土庞大情报迟缓的大燕,恐怕知道北蛮建国称帝的事情,不知道是三冬五年后了。

更何况,大燕现在正在经历整饬内政的全身性大手术,边关无大事就好,谁去注意那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沐猴而冠?

当然,有远见的人不是没有,边关将领就有一批,特别是李瑞。但在日益重文轻武的朝廷,他们几乎没有发言权…谁让他们天高皇帝远。

李瑞知道这有多严重。北蛮子诸多部族,实行的是部帐推举制,当然首酋通常都落在人口最多,实力最坚强的大部落手底。但这不是世袭制,而且争夺首酋也内耗了北蛮一些实力。但是北蛮子有个好处,就是内斗不管多么厉害,一但要向外征战,都会把什么世仇全放下,一致对外…这是一个连李瑞都佩服的优点。

不过北蛮的政军制度都很粗陋,上令不畅,下情不达,这才是楚王能够数年经营聚而歼之的主因,可惜只是重创,没能竟全功。

可是现在,北蛮建国了,即将统一了。这几年天时有异,没让北蛮子互相攻击掠夺,反而团结起来,建立制度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不要想着上奏折警告朝廷。」阿史那凉凉的说,「朝廷自有探子监视边疆,他们家的探子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朝廷信不信还是两说,若是信了你那才是大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燕人的鬼怪伎俩,我倒是知道某任的边疆知府就因为『通敌北蛮、刺探朝廷』落了个满门抄斩。」

李瑞闷闷的回答,「…我心里有数了。」

「那就好。」阿史那点点头,「第二件事,你说过要放我自由,那还算不算数?」

李瑞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猛然揪疼,好一会儿没缓过气来。但她终究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燕侯君,所以死死按住内心猛冒出来的疼痛酸楚,点了点头,「自然算数。」她唤人出了笔墨,当场写了放奴书,并且准备修书给幽州知府挂个良民籍。

但阿史那收了放奴书,却摇了摇头,「我不入民籍,你让我在贤良屯挂个号就行。」

李瑞不解的看着他。要了放奴书,不是准备远走高飞么?挂在贤良屯算什么事儿?「贤良屯是军籍。」她提醒。

「废话。校院没了,我还是教官不是?不能挂校院了,当然挂在贤良屯。」

李瑞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很坦白的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要来自由又不走,将来怎么相处面对?

「我要是个自由人,才能做我要做的事情。」阿史那扬了扬放奴书,「之前我在北蛮没有娶亲…因为我是奴隶。」他嘲讽的笑了笑,「奴隶娶的新娘,初夜属于主人。这个,我忍不下。」

忍得住当奴隶,却忍不下自己的妻被辱。

「那么,你是想娶亲了?」李瑞让他绕得有点胡涂。

但阿史那脸红了。皮肤晒得这样黑,居然透得出来。他咳嗽了一声,「娶不娶得到还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他僵硬的将一只折成方胜的纸,推给李瑞,「给你的。」

李瑞展开来看,脸上的表情随着阅读次数越发古怪。

阿史那读书不多,就她知道的,就是一部论语。然后就是田野唱诗他听熟了耳朵,偶尔会哼两句诗经,对于诗词歌赋,他是抱持着蔑视的态度,因为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的汉字也写得不大好,大小不一,唯一的优点就是看得明白。

而且,这是她第二次收到相同的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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