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别后+番外(7)

作者:什泱 阅读记录

她拐错了一个弯,迷了路,于是高中正式上学的第一天,她迟到了。

高一高二年级所在的教学楼前后挨着,方纪辉的座位靠窗,那天早自习课上,他看见对面楼有个狼狈的身影绕着楼梯一圈圈跑上去,上到五楼时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漾在心头,不是幸灾乐祸的喜悦,也不是怜惜对方产生的后悔自责。他说不清那种感觉,乐得见她不好,却又厌弃自己无端陷入受她左右的情绪漩涡里。

下午放学,两人前后脚骑到小区门口,饶冬青停车翻找门卡钥匙,身后方纪辉先一步刷开小区门禁,大门敞开,她跟着一起进去。

车停在楼下,饶冬青把口袋、书包翻了个遍,都没找着钥匙,不知道是落在学校,还是早上出门忘了带。方纪辉可没等她,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试着按响楼下的门禁,那头接通,却迟迟不见门开。她往边上挪了挪,靠向摄像头正中位置,“帮我开下门好吗?”

等了大约四五秒,对方挂断,门还是没开。直到晚些时候章美霖回来,她才跟着进了家门。

虽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在一所高中念书,上下学走同一条路,但两人几乎没有交流,算是每天都见面的陌生人。

他们所在的市三中是当地的重点中学,招收分数不低,能考上的都是成绩拔尖的那批学生。在方纪辉入学那年,市三中搬到新校区,距离他家步行得一个小时,家里要派车接送,他没让,日常都是骑车往返。

新校区刚建成不久,周围是大片刚落成的安置房和正在施工的工地,上下学一早一晚,通往学校的那条新修马路上行人寥寥,很是荒凉。

平时一般是饶冬青先出门,她骑得慢,半路经常会遇到方纪辉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有次老师拖堂,比平时晚放学,回去路上饶冬青自行车坏了。她蹲在地上,检修无果后起身,正巧碰见方纪辉骑车经过。对方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脚下没停。

冬天天暗得早,路灯昏黄,三两个行人步履匆匆,脚下的影子也同样仓促。路两旁围着蓝铁皮围墙的工地里漆黑一片,敞开的工地大门像张深不见底的怪物嘴巴,仿佛人一进去,就会被吞没,轻易出不来。

天空突然下起零星雨点,方纪辉停在路口等红灯,路灯变绿了又跳回红色,他撑着车把的手打了个弯,往回拐。

这回没打照面,远远的,他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有两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女孩撑着一把灰蓝色格子伞站在自行车旁,男生蹲在她身旁低头修车。冬雨淅沥,在光线下划出道道细密雨丝,那把不大的单人伞遮着他们两个人,伞面大幅度倾斜,偏向男生那边。

在这个冷瑟的冬夜,空旷的街道,身处寒风的他们用无声的行动彼此温暖。

郑魏东似乎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饶冬青自己都没发觉,她对他渐渐有了依赖和某种似有若无的情愫。

原本以为中考过后搬离平塘街,两人就不太有机会再见面,在饶冬青看来,以郑魏东的成绩,他大概会选择比三中更好的一中。没想到的是他们都进了三中就读,还成了同班同学,排座位时,男女生按照高矮个站,他俩离得近,又刚好凑成了同桌。

两人关系更近了,因为顺路,还经常一块上下学,开始没有刻意互相等,只是碰上了,就一起走一程。

后来当地出了个深夜独行女学生遇害的恶性犯罪事件,班主任在班会上特别提了这事,让走读生放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那天正好是饶冬青做值日,走出教室天已经黑了,来到车棚,见郑魏东也刚要走,她边开车锁边问:“你也这么晚。”

“嗯。”郑魏东随口应了声,没说自己在这待了近半个小时。等她出了过道,他牵上车跟在她身后,一起结伴回去。

有时遇上老师拖堂,学生活动或别的什么事耽搁住,回去时候天晚了,饶冬青不会单独一人走夜路,因为每回郑魏东也会有点什么事,很刚好地和她一起走。

再后来,他们之间像有了默契,虽然都没说出口,但不管天晚不晚都互相等。

那段时间,当地发生的那起女学生遇害事件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赵延昌有意让家里俩孩子放学结伴走,他跟方纪辉说:“冬青一女孩儿,单独个的走夜路不安全,这段时间你俩互相等等,放学一起回。”

方纪辉冷淡地回了句,“用不着,她可没单着。”

这话让章美霖嗅出异常,晚饭一结束,领着饶冬青回屋,关紧房门,还上了锁。

那场咄咄逼人的盘问持续了一整晚,起先还能听到接连质问和极力辩解的相互对话声,随着屋里东西四散落地的响动越来越大,原本还算平静的对话变成章美霖独自高声叱问:“是谁?我问你是谁?”

接着是清脆的巴掌声,肢体推搡下的凌乱脚步声,赵延昌的劝说声、拍门声,东西连续抽打在身体上的声响,“你说不说,说不说……”

方纪辉背靠在卧室门后,感官敏锐捕捉着对面房间发出的动静,想象着里头发生的一切,心里一度阴暗地期盼着有更加失控激烈的场面出现,更多痛苦发生在那对母女身上。

他在听,在等,却始终没听到饶冬青开口告饶,章美霖似乎下手更狠了,动静闹得特别大。情绪发泄的快感被莫名的心慌淹没,够了,该停下了,他突然很想冲出去,敲开那扇门,把那个女孩拉出来。

但直到章美霖打累了收手,方纪辉都没有出去,总归只是想想罢了。

其实那个女孩挺好,相处下来,他并不讨厌她。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讨好,平日里她的主动示好他很受用,可心里却别扭,应该排斥和憎恶她的呀,怎么见她不好,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转眼到了春节,有天家里大人都不在,方纪辉身上突然起了大片红疹子,夜里头疼眼花,出来找水喝。水壶是空的,他添了水,靠在一旁等,身上发虚发冷,有点站不住。

“你是不是不舒服?”饶冬青握着杯子,站在厨房门口问。

方纪辉抬头看了一眼,没理她。

饶冬青走近前,仔细看他脸上起的红疹,“你好像出水痘了。我小时候出过,跟你这个一样。”见他精神很差,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她又问:“是不是还发烧?”

“没你的事。”方纪辉不领她的情。

“你要有点什么事,他们回来准得说我。”饶冬青出去找了体温计过来,递给他,“量一下看看。”

方纪辉也想确认下自己是不是发烧,加上头重脚轻有些站不稳,便接过体温计,回屋里躺下。

水烧开,饶冬青拿两个干净的碗来回倒热水,重复了数十遍,再试了下水温,不凉不热刚刚好,她把温水倒进方纪辉杯中,端去给他。

“几度?”饶冬青走进方纪辉房间,杯子塞给他,伸手要体温计。可能实在难受,方纪辉表现得挺配合,让喝水就喝水,让拿体温计就听话拿出来给她。

“三十九度八。”饶冬青读出水银柱指到的刻度,有点被吓到,“快四十了!”

方纪辉见她放下体温计,走到客厅去打电话,把他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挂了电话再进来,她催促道:“把大衣穿上,过会儿你爸的司机带你上医院。”

之后饶冬青也跟去医院,寸步没离陪着他挂水。

方纪辉偏过头注视着坐在身旁的人,她应该困极了,用手撑着脑袋坐在那打盹,头一点一点往下滑,猛地一顿,立马惊醒,紧接着仰头去看输液瓶,看里面的药水还剩多少。

不管方纪辉承不承认,那晚他闭合防备的心门开了道口,有人溜进去,在那儿悄悄扎了根。

这事过后,饶冬青觉得方纪辉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不友好,家里有什么稀罕的好吃东西,总会有意无意多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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