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不再是早上出门时候的那种虚假冷笑，他眉眼间舒展开来，但是比起面对他们那种一贯自然放松的态度好像又多了别样的几分情绪。

日向凉太第一次用这种高清视角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夏油杰，他稍微有些紧张，在夏油杰现在这种不同寻常表情的注视下，紧张情绪越发加重。

然后对面的人好像却没有过多的在意他暗戳戳的这些小情绪，夏油杰只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土豆，然后视线转移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两个人身上。

姐妹两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两个人的掌心交握，两双大眼睛同步认真地注视着夏油杰。

夏油杰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先提起了关于土豆的事情，他看着对面银发绿眼的少年，然后开口说道：“你对于那个名叫悠仁的人怎么看？”

土豆把手放在膝盖上，认真叙说的样子甚至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他用冷淡的声线流畅地说道：“那是日向的挚友，是一个很好的人。”

夏油杰点点头，他继续问道：“如果日向要拯救那个悠仁需要牺牲掉你身上的一点东西，你会怎么办？”

他对面的少年如此飞速地回答，好像答案早就在心中说了无数遍，“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听到这个回答，夏油杰也不觉的意外，倒是姐妹两个人忍不住低声讨论起来日向是什么人，鉴于他们两个人的姓氏一样，姐妹两人已经开始兴奋地讨论起土豆是不是也拥有一个双胞胎了。

夏油杰问完了土豆问题，然后看着妹妹子和菜菜子问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的话说到一半提及到那个词语的时候，美美子和菜菜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紧紧注视着夏油杰。

虽然穿着袈裟，但是其实还是一个年轻人的夏油杰眉眼中难得漏出一点疲惫，他斟酌着语句，最后说道：“我可能要再次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的初衷是想要咒术师不再被非咒术师束缚，过上美好的新生活，所有的咒术师团聚在一起，每个人都幸福美满。

但是直到今天为止，夏油杰发现自己好像能够预见未来，他这条路走到底是什么呢？

他像远处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高高竖立起来，背满骂名的墓碑。

夏油杰不在意他人的评价，他只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迄今为止，他究竟做到了多少？

他改变咒术师的生活了吗？除了美美子和菜菜子他拯救了谁？非咒术师真的杀的完吗？他建立起来的美好宏愿是不是只是一个虚幻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的一触即破的梦。

如果他继续坚持自己，除了被五条悟杀死的未来，他还有其他的未来吗

可是如果他迄今为止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那么他为了证明自己做出的那些事，究竟又算的了什么。

夏油杰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当中，但是他隐藏的很好，好到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他无比熟练地吞咽下自己种种痛苦与迷茫，像是每一个夜晚硬生生咽下的味道如同擦过呕吐物抹布的咒灵玉。

巨大的疑问像是海上的浪潮，把他原本竖立起来的执着拍打粉碎。

于是在巨大的痛苦裹挟下，夏油杰又开始继续责问自己。

五条悟在一步一步参与咒术界的改革，他的举动甚至可以让无数新成为咒术师的人们受益，不再因为咒术界腐朽的规则而痛苦。

而他至今为止，做到了什么？

夏油杰伸展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他问询自己，你现在做出的一切真的是朝着当初的愿望前进吗？你真的朝着正确的路途前进吗？

他再一次陷入了无尽的迷茫当中，所以夏油杰准备去寻找那个答案，能够回答自己一切疑问的答案。

夏油杰没有把自己的思考摆在他们这些孩子眼前，他自己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在他再次开口之前，美美子和菜菜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姐妹两个人几乎是瞬间从坐着的沙发窜到了夏油杰一左一右的位置。“我们要跟着夏油大人。”“对！夏油大人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两人的声音一唱一和，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夏油杰的衣服，像是很担心自己被抛下。

夏油杰摸摸了她们两个人的脑袋，安抚好姐妹两个人的情绪之后，他看向了日向土豆的方向，银发绿眼的少年人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说道：“去找他吧。”

土豆的怔愣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夏油杰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所以我不会留你下来。”

夏油杰走进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日向土豆的额头，他笑着说道：“既然舍不得那就去找他，像你刚才一样，发了疯一样要赶到他的身边。”

日向凉太捂住脑袋，然后神色愣愣地说道：“可是我现在的身份去找他会带给老师麻烦。”

在之前的时候夏油杰还说过这个，谁知道在他说完之后，夏油杰反而笑出了声。

他站起来，明明和老师拥有着同样高大的身躯，但是眉眼间染上笑意的时候却很好地中和了压迫感，夏油杰用着感慨一样的声音说道：“是有点问题没错，但是那可是五条悟啊。”

看着日向土豆欢快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美美子悄声问道：“我们现在离开吗？夏油大人。”

“不。”夏油杰收敛了神色，他的眼眸低垂，拥有着浓郁紫色的狭长眼眸有着说不出来的情绪。

他低声说道：“我欠朋友一个告别，等到我和他告别之后，我们再离开。”

菜菜子无声地抓紧了夏油杰的袈裟，感受到了孩子们的不安，夏油杰承诺道：“我们会一起离开，不会丢下你们。”

美美子小声的问道：“我们和土豆再也见不到了吗？”

夏油杰笑着摇摇头，他说道：“只是一时的分离而已，算算年龄，你们在未来说不定和他会成为很好的玩伴。”

两个小女孩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样，紧紧拉住他的衣角，美美子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那说不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未来。”

夏油杰微微抬起头，眼神虚浮，像是隔着数十年的时光眺望，眺望到那个吊儿郎当带着黑色眼罩的五条悟伫立在光亮处朝他挥手，他低声笑着说道：“是啊。”

第105章

日向土豆还没有离开多久,夏油杰站在虹龙之上，朝着冲着他喊了一声：“上来。”

等到日向土豆跳到上去之后，夏油杰低声带着笑说道：“现在你闯进高专,估计刚进就被抓起来了。”

夏油杰的声音带着调笑,毕竟现在不是日向土豆已经登记好咒力的那个时间段，这个时候的结界感知到带未登记的咒力当然会报警。

而另一边,五条悟情绪复杂地看着夏油杰发过来的消息,他低声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不多见的表情让日向凉太都忍不住侧目。

他们两个人现在在校园里面的长椅坐着，刚才家入硝子也转悠到这边,看到这两个人,她也没有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面,只是在阳光下懒懒地站着，拿出衣兜中的打火机，点燃看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看到五条悟眉眼之中极为复杂的情绪,家入硝子微微侧目，她棕色的眼眸在缭绕的烟雾之后有些模糊不清，此刻家入硝子咬着烟,声音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五条悟收起了手机，他原本整个人身体放松地瘫倒在长椅之上，此刻脸上的懒散表情瞬间晴空,五条悟站了起来,把手机按灭之后，他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家入硝子说道：“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他的表情难得有些犹疑，这些天面对那些老橘子五条悟脸上惯常带着冷厉和轻蔑的笑,这种情绪从来都没有漏出过。

此刻他银白色的头发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微微晃动，五条悟低头注视着家入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