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知道？你明明心里清楚，你就是装不知道，”于佳薇说，“不知道就可以糊弄我。”

“糊弄你什么？”

“你就是觉得我好糊弄。”

“不，”陈东铎贴着她的眼睑，“你比谁都清醒，薇薇。”

他趴在她的肩侧，呼吸拂在她的锁骨，灼烫热浪一层接着一层，和她身体本身的热源都混在一处，本来浑身都在冷颤的于佳薇，这个时候手心里都出了些汗。

陈东铎握着她的手，才起身，开了车门拉她下来，“坐到前面来。”

于佳薇说：“我要回家等我妈妈……”

“我就是带你去找你妈妈。”

于佳薇愣神间，就已经被陈东铎给牵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陈东铎绕过另一边，倾身帮于佳薇系上了安全带。

“我妈在哪儿？”于佳薇苍白的手指覆在黑色的安全带上，有些急切的问道。

陈东铎没有回答。

一路上，他开车的车速不快，夜晚路上车辆又少，他始终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握着于佳薇的手。

直到，陈东铎的车停在了医院外面。

于佳薇盯着挡风玻璃外那充满了满楼灯光的住院部大楼，脑子转的有些慢，“来医院干什么……”

“下车吧。”

于佳薇被陈东铎牵着手下了车。

在急诊科的入口处，霍双已经在等待了。

其实在萧禹庭将照片发给陈东铎之前，陈东铎就已经联系过霍双了。

霍双今早就回到了市里，先是处理了一下派出所登记的冯瑞芳的案子，走了一下流程，找人把记录给撤了。

于佳薇被陈东铎牵着，她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急诊科前面的一辆救护车上。

她想起了乘萧禹庭的车在十字路口看到的那一辆救护车。

被两个医护人员抬上车的那个人，血都将身下的白色被单染红了。

她脚步机械，一前一后的朝着前面挪动着。

陈东铎带着她走到一扇门前。

门上，手术中的电子灯亮着。

于佳薇抬头看那灯，那灯刺的她的眼睛很疼，回头看陈东铎的时候，视网膜上都好似蒙上了一层红色。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口，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都有些回音。

陈东铎转过来，“不想叫你遗憾。”

不管里面的人如何，他觉得，此时都该叫于佳薇在手术室外，守着，等着，盼望着。

手术室中的人也不至于，在门外，都没有一个亲人。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手术室里面的……是我妈妈？”

她的眼神里是不置信，薄薄的一层泪光，“你骗我。”

陈东铎定定的望着她。

她的眼睛很红，泪光在头顶的灯光下闪着光，却固执的不肯落下。

一旁的霍双上前一步，“于小姐，就在今晚九点三十分左右，在新泰路和乐知西路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飞速行驶的普通五座轿车和一辆货车发生了碰撞，车内汽油油箱发生了爆炸，当时您的母亲冯女士在车后座上。”

于佳薇脑子里嗡嗡的。

这些字，仿佛是掰碎了，又一个个的塞进她的耳朵里，再灌输到脑袋里，又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句子。

“不过你母亲最后在车辆爆炸的时候跳了车，爆炸小范围波及，只是当时车速过快，她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正在抢救中。”

陈东铎抬了抬手，叫霍双下去。

这些话，他不忍说，却也不得不说。

就像他今天晚上，本可以选择叫于佳薇在家里睡一觉，先缓和一下她的情绪，可他还是带她来了。

手术室外的人不想遗憾，手术室内的人，也不想遗憾。

“薇薇？”

陈东铎扶着她的肩膀。

于佳薇好似被这一声名字叫醒了。

她有些涣散的瞳孔，重新汇聚起来焦距来，凝在陈东铎的面上。

她有些急切的去抓陈东铎的手臂。

“陈东铎，我不跟你闹脾气了，我以后也不会跟别的男人来往了，我不找金羽鹤了，我也不找萧大少了，我就找你，你别生气，你别吓我好不好，这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我妈妈对不对……”

“薇薇，你冷静一点……”

于佳薇摇着头，眼眶里的眼泪就随着眼睛眨动滚落了下来。

她脑子里全都是车祸现场的惨烈。

地上那大片的鲜血，被完全烧焦的车身，以及地上碎裂的玻璃渣。

冯瑞芳就在那辆车上？

怎么可能？！

第217章 撕

她不相信！

她扑在陈东铎的怀中，死死地攥着他的衬衫布料，手指指腹都在小幅度的轻微颤抖着，“东哥，求求你，你别骗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吓唬我的？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一句话说的语无伦次，裹着眼泪的眼睛里，也充斥着一层希冀。

明明知道可能性为零，却还是会开口问。

陈东铎的心被于佳薇这几句话有了钝痛的撕扯感。

他把于佳薇牢牢地桎梏在怀中，低头吻她脸颊上的泪，“薇薇，还在抢救……”

“不，没有，我妈没坐那辆车，我妈在家，对，”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妈一定在家，她已经到家了。”

她挣开陈东铎就要起身，陈东铎拉住她的手臂，“你看着我，于佳薇！”

他扳正她的面孔，让她没有焦距的双瞳对上他的，“看着我。”

于佳薇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划过脸颊。

她靠在陈东铎的肩膀上，眼泪浸透了陈东铎肩膀处的衬衫。

她哭了一会儿就停住了，似乎也意识到刚才她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便坐直了身体，看着紧紧关闭着的手术室的门。

刚才哭闹的太狠了，现在停了下来，就仿佛是撤掉了全身的力气，只留下全身肌肉紧绷后的酸软无力。

陈东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多次了。

于佳薇嗓音带着哭后的鼻音，“你去接电话吧，不用管我了。”

陈东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挂断。

“你想让谁管你？”

于佳薇卷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眼泪，“我自己，我不用别人管我。”

陈东铎眼神沉了沉。

手机铃声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他这次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是方柏轩打来的电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刚才穆诗萱来了，叫黄秘书给挡走了，说你喝醉了身体不舒服。”

“明天天亮之前。”

“你最好还是快点吧，”方柏轩说，“穆家那位千金还好打发，要真是魏正阳来了，我可帮你兜不住。”

“我知道。”

手术进行了有三个小时。

等到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那三个字灭掉，于佳薇愣了几秒钟，才猛地站了起来。

她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站起来的时候向前踉跄。

陈东铎扶住她的腰，让她把身体的力量都倾在他的肩膀上。

手术室的门打开，里面有医生先走了出来。

随后，有一个担架床推了出来，医护人员手里拿着氧气管，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头发被全部剃光了，包裹着白色纱布，侧脸也贴着白色纱布。

于佳薇看清楚了床上那人。

可或许是刚才哭够了，她现在看着那人，直到护士将人快速的推进重症特护病房中，她依然站着没有挪动哪怕是一步。

医生摘下口罩：“皮肤不同程度灼伤，腿部骨折，内脏受损，头部磕碰造成了创伤，已经做过脑部手术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两天了。”

陈东铎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霍双。

霍双跟着医生去办公室办理住院手续，交费用。

现在在重症特护病房中，进入的时候需要换上特别的防护服。

于佳薇换好防护服，和陈东铎一同进入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