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于佳薇忽然说，“我下去一趟。”

她没等陈东铎阻拦，就打开车门下了车，飞快的跑出去。

她找到了办这个案子的民警。

“你有见到一个骨灰盒么？”于佳薇用手比划着，“黑色的，大概这么大，就是车祸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怀里抱着的……”

民警在证据留存箱中找到了现场拍照记录，“是这个么？”

这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只有几块黑色的碎片残余。

只有这几块残留。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佳薇站在桌边，静静地看着这些碎片，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警员：“姑娘？姑娘？”

于佳薇这才回过神来，“谢谢。”

她转身从警局中走出来，有些头重脚轻。

她脑海里忽然就想起来哥哥的一句话。

忘记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只记得那个时候，他还是和遗照上一样童稚的面孔，口气却是故作老成。

于佳渊说：“等我死了，你就不要把我的骨灰埋在地底下，闷死了，就都给我撒了。”

当时冯瑞芳拿着扫帚追着他跑了一条街，叫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还真是一语成谶。

去谢家的路上，于佳薇特别对霍双说：“能不能从新泰路走？”

经过新泰路的时候，那个十字路口，已经清洗过了，除了地面上还有一点小范围爆炸残留的黑色印记之外，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绿灯照常，车辆行驶而过。

一个人在这个世上生存过的全部痕迹，就这样全都被磨灭了，一干二净。

他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们。

到谢家大宅，已经凌晨三点。

谢家大宅，从外面向里面看，黑逡逡的，只有微弱的几盏路灯，凄冷的照着这黑暗夜色。

陈东铎叫霍双陪同进去。

于佳薇：“不用了，免得你不好解释。”

第219章 独

霍双是陈东铎身边的秘书，谢芷爱一看见就会知道。

陈东铎的秘书陪同她做什么？

这不是叫人误会么。

她没去看陈东铎的脸色，开了车门，陈东铎握住了她的手腕。

于佳薇转过头来，这才看向男人。

他的眼神里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是她看不懂的。

她明白他在陈家的处境，也知道他需要这样一份联姻，只是，知道和接受，就是两码事。

她用力的扯了一下嘴角，想要笑一下。

可在此时此地，更甚至是刚经历过至亲之人趋近于噩耗的消息后，她的这笑就没有成功。

“我真没怪你，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我不是不长手脚的金丝雀，我也会跑会跳，有事情也能自己解决，有你没你都一样，我的路还是要我自己走。”

她下了车，关上了车门。

霍双问：“那老板，我还要跟上去么？”

陈东铎望着车窗外，于佳薇单独一人走到门口的保安处，对保安说了几句话，就走进了谢家大宅中。

“不需要了。”

他微微阖上了眼睑。

因为连续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眼尾都泛着红。

他问：“霍双，你有男朋友么？”

“……有。”

“平时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霍双：“……”

这句话让她受到了惊吓。

霍双忙答道：“刚开始就是吃饭看电影去旅游，煲电话粥，但是我们都交往五六年了，就有事才打电话，有时候我还挺烦他的……”

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说多了，“不过我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模式了，我不是说于小姐会烦您……”

陈东铎向后靠在车座上。

他轻轻哂了一声。

他觉得她也挺烦他的。

明明也是才刚刚开始。

吃饭看电影旅游煲电话粥……

这么说，情侣该做的事情，他和于佳薇一样都没做过。

陈东铎开了车门下车，霍双想要开车门跟上，被他抬手给阻了。

“你不用跟着。”

陈东铎到背风的街道抽了一支烟，靠在墙上，他才拨了方柏轩的电话。

“我今晚不回去了。”

方柏轩：“？”

他和黄秘书费了这么大劲，又是伪装又是推脱的，就这？

他顿了顿，“其实我也觉得，你就算是去找于妹妹，那姓魏的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吧，我觉得你妈还挺善解人意的，你跟她谈一谈，说明你和于妹妹情投意合，她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陈东铎吐出一口烟气，嘴角溢出一抹讽刺，“……你叫黄秘书过来，我吩咐他几句话。”

黄秘书就随时在旁边待命，听到陈东铎这话，立即过来。

陈东铎说：“找个借口，你带着带着方医生回来，换我的衣服，监控留人像，别照脸。”

黄秘书手里有山庄所有的监控探头位置，“什么时候？”

“现在。”

黄秘书：“是。”

“……”方柏轩被完全忽略了。

“诶！我是来山庄度假的啊！”

他好端端的假期，就这么纯粹浪费在路上了！

…………

于佳薇单独一个人走进谢家大宅。

路灯下，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踩在脚下，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却只有她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孤独。

天不冷，她却从脚底凭空的窜起一抹凉意。

以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即便同行的人很多，可到一定的目的地，路还是要她自己一个人走。

主楼和她来的时候一样，依然亮着灯。

谢芷爱甚至和她离开的时候，穿着姿态都一模一样。

好似没有任何变化。

她就坐在那里，仿佛就是在等她。

于佳薇走过来，没有寒暄，直截了当的陈述事实，“我妈妈坐着你们谢家安排的车离开，在路上发生了车祸，原因是刹车失灵。”

谢芷爱因为熬夜，眼底也有了红血丝，“这件事情我丝毫不知情，我和冯女士没有仇怨，也用不着用这种方法害她。”

在三个小时前，当她接到警方的电话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我刚刚联系过医院，冯女士的手术很成功，想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谢芷爱说，“吉人自有天相。”

于佳薇冷冷道：“她来了一趟谢家，回去的时候就因为刹车失灵出了车祸，你现在把自己的责任摘的一干二净，任凭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我就算是面对警方，也是这样一套说辞，”谢芷爱说，“可以等警方的事故认定书出来。”

她看于佳薇脸色苍白得可怕，唯独一双眼睛红的厉害，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她招手叫佣人端上来一杯热茶，“孩子，你暖一暖手，这件事情我也觉得有蹊跷，我会帮你查。”

于佳薇避开了谢芷爱想要触碰她手臂的手。

谢芷爱收回手，眼神却不似刚才那般怜爱。

“谢夫人，”于佳薇站了起来，“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不会影响你什么，谢英波跟您如何，那是你们谢家的事情，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给您鞠躬了。”

于佳薇朝着谢芷爱鞠了一躬。

她知道，就算是警方的事故认定书出来，到时候也会是认定意外。

哪怕是人为。

“我妈一直都老实巴交，她就是一个不认识几个字的农村妇女，她也不会拆穿谢英波的身份，之前医院里于家人来闹，那都是我的主意，和她无关，你要报复，就找我，别找她一个什么心眼都没有的农村妇女……”

“没什么心眼？”谢芷爱掀了掀眼皮，“你觉得她没什么心眼？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冯女士，也难怪，她太会伪装了。”

于佳薇心头涌起一抹怒意。

“谢夫人，请您注意你的措辞！”

谢芷爱淡淡的收回手，“现在你正在气头上，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还是去医院陪陪冯女士吧，我改天去医院看她，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