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以继夜(396)
罗慧娴满是怒气和震惊。
“你说什么!”
自从于佳薇嫁进来之后也好,在年初的时候她见他的时候也好,从来都是温温顺顺的,说话比较柔,从没有刻意针尖对麦芒。
可现在于佳薇眼神里的厉色,就忽然叫她想起了陈东铎。
最初的最初,他被魏正阳带回来的时候,那狼崽子一样凌厉凶狠的眼神。
于佳薇又抬起头来,望向罗慧娴。
“母亲,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罗慧娴端起面前水杯喝了一口水,“什么疑问。”
“我听过很多人说起过,萧良,方柏轩,甚至是穆诗萱,冯戟,都说您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东铎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多亏了您的照顾,在七岁那年,他差点死掉,都是你跪着去求医生,才能把他的命给换了回来的。”
罗慧娴手中端着的水杯一顿,捏紧了手中水杯。
于佳薇接着道:“可我现在不信。”
罗慧娴将水杯冷冷放在桌上,“你不信什么?”
“不信你对东铎那样好过。”于佳薇直截了当的拆穿。
罗慧娴手里的水直接朝着于佳薇泼了过来。
于佳薇来不及躲避,水就淋漓的泼了她一脸。
她闭了闭眼睛,用纸巾将水擦干净,耳边是罗慧娴斥责的声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别仗着你怀的是陈家的种就能如何,陈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罗慧娴直接大步朝着门口走了出去。
于佳薇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孕妇裙,才起身朝外走。
罗慧娴已经走了。
阿丽开车在门口等她。
于佳薇坐上后车座,阿丽询问:“夫人,您去哪儿?”
“随便开吧。”
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车开到一条熟悉的路上,于佳薇叫了停车。
阿丽靠边停车,于佳薇抹了抹车窗玻璃上的水汽,看见在不远处的大厅外广场上,站着一男一女的身影。
萧禹庭面容冷峭,双手插在大衣两侧,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而身边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长款大衣,白色的及膝长靴,开口说话的时候呼出白气来。
阿丽注意到于佳薇的视线,也随着望过去。
“那位是蔺家的千金。”
于佳薇问:“他们在交往么?”
“这个不清楚。”
虽然外界传的是两家有望结成秦晋之好,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但是,看起来也实在是不像。
明显萧禹庭并没有多少兴致在,脸上连敷衍的笑都没有。
于佳薇看了一会儿,看路边停下一辆车,萧禹庭送蔺小姐上车,自己则转身又进入到身后的办公大厅内。
她又叫了阿丽开车。
车已经绕着三环开了两个圈,阿丽看着于佳薇在后车座上坐着,眼睛半阖着,却依然没什么睡意的模样,便询问:“夫人,回谢家么?”
于佳薇默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才开口说:“陈东铎是不是在北市?我们去北市吧。”
阿丽没回答。
不是北市,而是南市。
北市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说。
可若是于佳薇现在开车去南市,就暴露了陈东铎现在位置的所在地,一定会引起魏家的警觉。
阿丽思忖再三,在于佳薇拿出手机买高铁票之前,将实情告知。
“老板在南市办事,北市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于佳薇停下手中的动作。
“噢。”她的脸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就算听见这样的话,也不曾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好,我知道了,回谢家吧。”
阿丽也不知道于佳薇现在这样的神情表现意味着什么,就听从开车回了谢家。
于佳薇从车内下来。
她立了立衣领,把围巾向上拉了一下,挡住吹来的寒风。
于佳薇并没有回主楼。
她径直去了后院找谢殊。
近来谢老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就已经不行了。
谢殊便搬到了后院陪母亲人生的最后一程。
于佳薇扣了扣院门,有阿姨过来把门打开,进去告诉谢殊:“是佳薇小姐。”
谢殊刚喂了谢老夫人吃药,要起身,就被谢老夫人拉住了手腕。
“是蓓蓓来了?叫她进来吧。”
谢老夫人病的严重,脑袋已经完全不清楚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有接近十八个小时都在昏睡。
谢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于佳薇就走了进来。
谢老夫人看见于佳薇,颤抖着伸出枯槁的手,“蓓蓓,对不起,伯母对不起你……”
她哭的近乎晕厥,眼看着喘不过气来,谢殊忙拿家庭氧气瓶给谢老夫人吸了氧,谢老夫人昏睡过去。
谢殊叫家庭医生留下照看谢老夫人,随着于佳薇走了出来。
于佳薇现在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
她直接拉开一把软椅,坐在了椅子上。
谢殊给于佳薇端来一杯水,放在手边。
“我母亲神志不清了,她会把你给认成……”
“杨蓓。”
于佳薇吐出了这个名字。
谢殊一震。
他看着和杨蓓极致肖像的女儿,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于佳薇一直并未和谢殊挑明。
甚至就算在一张桌上说话,她都可以憋在心里不去问什么。
她对上谢殊的眼睛。
谢殊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不论喜怒哀乐,这双眼睛都似是无限温柔和悲悯的注视着你。
于佳薇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我妈妈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第486章 我亲自去
谢殊的瞳孔剧烈的颤了颤。
他手放在膝上,甚至就看了于佳薇一眼,目光就挪开了。
于佳薇这是在质问。
她得知杨蓓的死,都想要去查到真正的死因,可他是她的父亲,是母亲爱着的人,却如何能这样冷眼旁观这么多年呢。
谢殊始终没有开口。
于佳薇并不催促,就是用一双探究的,澄澈的目光去看他,叫他无处遁形。
谢芷爱曾经说得对。
他敢承认么?
他不敢。
他是一个懦夫。
他怕说出来后,他的女儿就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谢殊说:“我……是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我没有来得及阻拦。”
他终归是来晚了一步。
人是从医院的大楼上跳下去的。
施救都很及时,只是……
人却没有抢救回来。
他亲眼看着她从手术室里被推进太平间内,亲眼看着她从殡仪馆内推出来,进了火化场,成了那一捧骨灰。
他精神上出现了紊乱。
谢老夫人送他去精神科开了药。
谢殊时常会觉得杨蓓还在。
两人还是一起生活在那远离大城市的纷争的小小渔村。
她依旧是那村子里最漂亮的一朵花。
可那个时候,他心怀抱负,不甘心永远在那小村落里默默无闻,母亲却又渴望能去大城市里过上好的日子,一朝被谢老看上成为续弦,母子两人走了出来。
而杨蓓也追着他的脚步,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又考上了工作。
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去达到的。
她没有走过捷径,每一步都走的踏实而潇洒。
他永远都记得,她在谢家大宅的路口,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长裙,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站在夏日里硕大树冠的梧桐树下,风吹动她的裙摆,她远远地朝着他笑。
是夜。
他重新坐电梯上了八楼的天台上,俯瞰那高楼。
风是冷的。
他向前迈了一步。
忽然,身后有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陆殊!你要做什么?!”
谢殊转过头来,看着拉住他的女人。
白色长裙,头发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脸上不施粉黛,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