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曲+番外(2)

作者:伏渊 阅读记录

“叽——”

“……”

“吱呀——”

“……啧。”

谢景濯把毫笔往笔架上一搁,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是他今天下午不知道第几次放下手里的软毫,隔壁那户望子成龙心切的人家,自从他搬到这里以来,从钢琴到萨克斯再到架子鼓,从来没停止过对他耳朵的摧残。

外头已经蹲守了十二小时的吴念早早被某甲方钉在deadline上,就等着他今天交稿,这会儿一听见书房里的风吹草动,立马探头进来,似乎是很善解人意地问:

“谢老师,怎么了?”

谢景濯靠在椅背上,仰头枕着真皮座椅的顶部,闻言歪了歪脑袋,恹恹地扫他一眼,道:

“好吵。”

言下之意就是:我画不出来。

吴念接收到他这样悲观的信息,忍下自己焦灼得想要抓耳挠腮的冲动,一步并三步地走进来,充满关怀地问:“是隔壁练琴的声音?”

谢景濯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隔壁尖锐的琴声也像是为了佐证吴念的明知故问似的,一改先前晦涩的一两个音阶,吵吵嚷嚷拉出了一连串。

谢景濯的眼皮跟着一跳,不知道该评价这是进步了还是……别的什么。

吴念只得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这两幢独栋别墅虽然说得好听,实际上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加上邻居家的一楼是开放式客厅,敞亮通透的玻璃墙隔音极差,大提琴的噪音被中间薄薄的一层绿化带吸收过后,成了摸不着规律且尖锐数倍的虫鸣,反而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更加折磨人。

他听了一阵,就发现这声音连自己都听不下去,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询问:“那需不需要我去……”

“不用。”谢景濯打断他的话,一边从靠椅上起身。

吴念从他看似坦荡的作风之下读出了些许“求之不得”的意味,无言了片刻后,跟在他身后走出书房,小心挤出了一句:

“那你今天还画吗?”

“不清楚……”

对面果不其然抛来了这句百试不爽的万金油。

吴念含恨地闭了闭眼,苦口婆心地粘在他边上一路劝:

“谢老师,你不能回一句不清楚啊,品牌方那边签约的时候白纸黑字写了截止日期,你拖一秒都是违约,到时候违约金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信用问题,这种合作一旦……”

“白白、驺驺、朏朏,”谢景濯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喊了一串的名字,脚步飞快地下楼。

话音刚落就见客厅的各个角落蹿出三团摇摇摆摆的萨摩耶,仰着头哈着气在他脚下严阵以待。

谢景濯弯腰在它们的脑袋上各揉了一把,带着兴冲冲的三只狗子到门口挂好了牵绳,一边推门出去一边在吴念的心中播下希望的种子:

“我出去换换心情,说不定回来就有灵感了……”

顿了顿又给他下逐客令:“你也先回去吧,别总在我这儿加班,显得我剥削你似的。”

吴念:“……”

所以你难道不是在剥削我吗?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是巴赫的大提琴无伴奏组曲,主要是不想取名了:-|

驺邹,zou,第一声

朏朏,fei,第三声,同翡翠的翡。

第2章 BWV 1007,In G:Allemande

司璇从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凉风从各样的绿植间滤来,带出草木清淡舒缓的香气,偶尔还能闻到远远的一阵九里香的味道。

这几幢独栋别墅依着人工湖而建,夕阳下的湖面平和,只有粼粼的波光游走其间,像浅吻着玫瑰红的锆石,光润自如地嵌在柔软的草地上。

湖对岸还能见到三两个坐着小马扎支着钓竿静静垂钓的人,一动不动的,享受这一份重金买回的安详静谧。

司璇在这种氛围里难免放缓了脚步,经过林家隔壁的那幢别墅时,甚至因为那排纯白篱笆外的蓝色绣球开得太好,忍不住探头向内张望了一下。

院子里整齐地打理着大大小小的花铺,种满了月季和玫瑰。深色的木质廊架上也葱绿一片,只可惜现在不是花期,在傍晚的光线里有些阴沉。

视线最后落在簇拥在繁花中的纯白建筑之上,石灰岩外墙立面外又搭了近三米的竹制藤架,攀着秾丽茂盛的龙沙宝石玫瑰。

自内而外渐变的淡粉色与其古典优雅的花型相得益彰,在细腻流淌的赤金色夕阳中,宛若瞬息凝固的一副油画。

她忍不住暗自赞叹了句这户主人家的好品味,一面循着原路往主干道上走。

只是还没等走出两步,就听到转角处传来一声又一声乐滋滋的狗叫声,大有无法收敛的趋势,随后则是男人温润又隐含着警告的嗓音:

“白白,又是你……不许带头起哄。”

即便司璇在听到声音后有意避开了几步,下一秒还是险些被兴奋地跑来的巨型萨摩耶撞个正着。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对方不止一条萨摩耶,而是三条。

在她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不好意思”之后,眼前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已经把牵绳往手掌上多缠了几圈,及时遏制了三只大犬的暴动,一面让出道路的中央,略带无奈地开口:

“抱歉。”

司璇跟着回了句“不要紧”,再抬起头时,就看到那人的神情微怔,只来得及她略一点头,下一秒就被三只会嗷嗷叫的大功率发电机拽走了。

像是还有话没来得及说。

司璇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他往后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对视,他的五官却能无比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甚至还伴随着那声低醇优雅极了的“抱歉”。

那张面孔很明显的带有混血儿的特征,浅棕色的头发和咖啡色的瞳仁,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白皙的肤色把五官衬得尤为精致细腻,几乎到了耀眼的地步。

而此时从背影上远远看去,挺拔修长的身形下是三团圆滚滚毛茸茸的萨摩耶,微卷的尾巴在行走间一晃一晃的,他只像拥着一簇舒朗的白雪向前,矜贵而清雅。

司璇看他一路走到先前她曾驻足过的白色院门,拨开低矮的挡板后把三只狗放了进去。

领着它们穿过花丛和她眼前围栏的空隙、身形在蓝白绣球之间明灭了几次后,最终停在大理石打造的小喷泉前,弯腰一个个解开萨摩耶脖子上的牵绳,让它们轮流到丘比特雕塑下喝水。

狭窄的视野范围内只剩他的半个侧影,和一抹弧度清隽流畅的下颌。

她说不上来看到那副画面时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在某一刹那——

是一种近乎难耐般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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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音建校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由著名教育家、思想家蔡元培先生和音乐教育家萧友梅博士共同创办,到如今依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学府,学校的地址多年来也未曾改动,安稳地坐落在申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

春申区离市中心的长汇区只隔了一条江,没有直达地铁,前后换乘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等司璇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但这个点的教学楼还是热闹的,十三楼到十八楼的每个窗户都亮着灯,甚至某些没有亮灯的教室里,也会传出不间断的练习声。

她做兼职花费的时间不多,每周三次,算上路程一共十五个小时左右。

只不过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的数字就十分可观,尤其是像她这样器乐专业的学生:一切回报都需要前期投入大量时间和努力,相互之间拉开的差距也无法用简单的“天赋”或是“灵感”二字就能抹平。

司璇在十八楼找到了一个空的练习教室,弦乐专业的学生在寻找琴房这一方面要好过钢琴系数倍,至少不用为了抢一架基本适用的钢琴而挤破头。

开灯之后,她开始自己每天固定的两个小时基本功和两小时以上练习曲包括乐曲的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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