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29)

作者:没有羊毛 阅读记录

“我和他说什么?”祁若初嗤笑一声,没好气道,“真以为他是总负责,是我的上司,我还要和他汇报?做梦!”

看来这两个人是各自为政,路遥宁心想,那江落城打算让顾家帮忙,祁若初大概也是不知道的。

两个人目的暂时一致,倒是殊途同归,所以祁若初也还不知道江落城打算为了顾家踢她出局的事情。

祁若初来找她,八成是打算用这个人情来拉拢她,看来上一次虽然输了,但是祁若初得出的结论大概是他还给的不够多。

如果鲁秘书这条路子真的走通了,出面的是她路遥宁,那顾家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祁若初真的值得信任吗?

他还没死心,不怕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吗?还是说他已经下好了套子,就等她来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何况这次他别无所图似的,不提让她离婚,也没提其他条件。

路遥宁盘算一番,又谨慎一番。

忍了忍,又忍不住。

人总是越不过“贪心”二字,不贪的人安乐知足,又怎么会跑来做这一行?

路遥宁沉默许久不说话,祁若初慢慢用话拨动,细细拿起紫檀小杯来吹:“你怕江落城发现?他发现也没什么,这事他也是着急的,你能帮得上忙的话,他高兴还来不及。”

终于还是伸了手,路遥宁拿了东西,眼波流转,瞥了祁若初一眼,轻蔑一笑:“我才不怕被他发现。”

也不是没有忖度过,但或许是路遥宁对自己太有信心,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这事后面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套路藏着。

大不了就是送不出去办不成,谁都没有损失,她打定主意随机应变,万一出现什么临时变故,也没有应付不来的道理。

再说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她还不是为了项目着想。

不过路遥宁在心里觉得,祁若初说什么口子松了也是一厢情愿,换医院和直接送礼的差别可太大了,一个是顺水推舟,一个是有求于人,鲁夫人不收钱财首饰,没道理生病了就突然性情大变,她今天来只是探探脾气,打个前哨,再做计较。

果不其然被护士回绝了,说病人需要休息,一概不允许探视。

“好,谢谢你。”路遥宁并不意外,道了谢就要走,转过身小护士却忽然追了上来抓她的胳膊,“女士,请等一等!”

“啊……有事吗?”路遥宁回身弯出两枚笑眼,心想有转机是最好,十分高兴,今天来探望病人,她穿得很素,妆面也淡,看起来极其温良,声线放的很柔美。

小护士心生好感,见自己还紧紧抓着人,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松了手,后退一步说:“病人说请您进去。”

路遥宁笑了笑轻声问:“你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行。”

“原本除了家属,是都不可以的。”小护士认认真真转述,“但是病人说,您可以是例外,她想见你很久了。”

想见我……很久了?

路遥宁升起朦胧的疑惑,半推半就地抱着怀里的百合和果篮敲响了房门,里面马上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年长女性的声音:“快请进。”

听语气,的确带着很多急切。

路遥宁推开门,慢慢的往里走,病床上的女人身形清瘦,神情谦和,五官长得很好,虽有些许细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路遥宁见她的脸色总觉得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还是很好,半躺着和她打招呼,见她走近了,急忙叫人扶着坐起来。

路遥宁微微颔首问好,把手里的花给护工去插着,有些局促的站着一旁,鲁夫人的态度毫无来由,她是真的有点懵。

若说进来前的疑惑有三成,那现在是越涨越大,实打实的十成了。

病房里原本还有其他人,见她来了也都起身走了,还把屋里的护工也都带走了,关上了房门。

路遥宁想着那就先打招呼,柔声微笑道:“鲁夫人,我是……”

“遥宁。”鲁夫人打断,竟然直接这样叫她,示意她来坐,“来床边好吗?”

路遥宁迟疑着在床边坐下,尽力微笑着,把原本要送的兔子含在掌心,踌躇着并未开口。

她总觉得不对,这一份亲昵毫无缘由,鲁夫人望着她,眼里闪动的泪光和情绪她一点都看不懂,只感到脊背发麻。

路遥宁想了想,要把那块玉塞回去,却被鲁夫人看到,偏来握她的手,鲁夫人的手有点凉,触感是那种刚刚输完液血管都冻透了似的。

路遥宁被抓得死紧,想要抽出来,夫人竟然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路遥宁下意识说了是,她开始猜到某一个方向,但不愿也不敢相信,直到鲁夫人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我,你们结婚,阿城也不肯让我去道贺。”

那猜想成真,路遥宁心里遭五雷轰了一遍。

“难为你有心。”鲁夫人捧着那块玉爱不释手,路遥宁想抢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能痴痴的愣着。

祁若初害她害的真用心思,甚至还给了提示——绿色的美玉,是为“青琳”。

琳是玉的一种制式,娘家姓方,方青琳。

鲁夫人就是江落城的母亲。

完了,全部完蛋了。

无论是利益的博弈还是感情的拉扯,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约定俗成的默契在的,这是一种不必言说的共识,也是路遥宁和江落城当初一拍即合的结婚且周旋五年的基础。

人也该讲究礼尚往来,无论如何江落城尊重了她对出身和过去的隐瞒,甚至对南山墓里的号称是“母亲”的女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如今她一脚踩进他的雷区和红线里,她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全完了。

是她太自信了,没想过祁若初设下的套简单到她只要“出现”就可以,原来批复和搭上什么关系都是次要的,让她和江落城彻底反目才是祁若初的核心目的,曾经信誓旦旦谋求祁若初的回旋镖扎到了自己。

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总是会犯低级错误的,再聪明的人也是一样。

事到如今,路遥宁只能轻颤着声线开口:“江……阿城不知道我来。”

“我知道。”方青琳勉强地、轻轻地一笑,“他这辈子反正也不会原谅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能见到你一次也好。”

“嗯,夫人,我……”路遥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多说多错,在江落城的雷区的蹦迪,何况她对他们母子间抵牾的细节根本一无所知,她根本避之不及。

“遥宁……”方青琳又打断她一次,仍是握着她的手,“你叫我阿姨好不好?”

不奢望此生能听到一句妈妈,所以这个请求就不必说。

“阿姨。”

“谢谢你。”方青琳摸着路遥宁的头发,轻轻地、呢喃般的道谢,微凉的指尖让路遥宁浑身一僵,有点无所适从,这感觉很陌生很陌生。

多少年了,她所感受到的肢体接触只来源于和男人的调情,路遥宁一向不擅长和同性之间的亲昵,大学时小女孩一起约着去逛街,她也总是从她们的臂弯中抽出手臂。

可是她现在却不敢躲。

像抚摸自己的女儿,又像是在摸一只小动物,方青琳贪婪地看她,始终不够。

“今天太突然了,我没准备礼物。”方青琳小心翼翼地问,“遥宁,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路遥宁却急切地说:“阿姨,不要告诉阿城我来过好不好?”

没有询问原因,方青琳点头说:“好。”

路遥宁起身要走,方青琳却说:“就走了吗?你要办的事还没和我说呢。”

“没什么事。”路遥宁慌忙道,“我只是来看看您。”

方青琳却微笑起来,鲁宁不是第一天在这个位置,她什么都明白。

“说说吧,孩子。”方青琳很和气地挽留她,“只要是不违反纪律,能帮得上的忙的地方,我都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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