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17)

钟黎挑了一件烟粉色的裙子,出门后才后悔。

虽然现场和车里都有暖气,下车到酒店的几分钟真的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同行的谭美兮打量了她两眼,不忘扯了扯肩上厚厚的狐裘。

钟黎往下看,她还穿了光腿神器。

钟黎好后悔,问她:“你还有多的袜子吗?”

“没了。”谭美兮撇开头。

她是瞧不上钟黎的,不过是演过几部小网剧。

一个演员还在某短视频平台直播带货,真的掉价。??

虽然短时间能挣钱,但是对口碑影响很大。

这是个和品牌合作方的饭局,主角是谭美兮,她最近刚刚代言了Z家的一款新产品。

钟黎只是个特邀嘉宾,是捎带的,推广了该品牌下面的一款面膜。

吃饭的时候,全程是谭美兮和对方运营总监的各种互相吹捧,离开时钟黎也被远远抛在了后头。

她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电梯门开了后,里面出来一行人。

最前面的这位穿一身藏蓝色西装,是最近金融时报的常客——天正影业的新任CEO。

他身边的男士比他略高半头,单手入兜,神色淡漠。

这家品牌的运营总监一看到就上去了,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徐总,竟然能在这儿见到您……”

说了一通才发现徐怀旁边的男人,有点吃不准。

印象里好像没有这号人,但这人器宇不凡,不像是一般人。

徐怀附耳跟他说了句什么,运营总监的表情好像是僵了那么片刻,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反而有几分拘谨。

气氛也变得有些莫名的古怪。

站在不远处的钟黎也看到他了,不过也只是看着其他人跟他打招呼。

她连挤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低头踢了踢鞋子,心里有点儿闷。

“零下五度,你就穿这么点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继而她肩膀微微往下一沉,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西装把她裹了起来。

钟黎下意识拉住西装领,回头望去。

居然是已经离开的容凌。

“你不是走了吗?”她望着他,有惊喜,也有难以置信。

“走吧。”他没回答这个问题,手搭在她背部微微托了一下。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触碰她的肌肤时,也只是轻轻一托,绅士有礼。

但那种温度还是像烙印般留在她皮肤上,钟黎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小跑着跟上去。

电梯到了,他抬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她先进去。

钟黎抬眼看了他会儿,没动。

“我脸上有花?”他失笑。

她抿着唇摇摇头,钻进了电梯里。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没有人会这么照顾她。

虽然听上去有点肤浅,对他来说也好像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她来说,实在是很难得的善意了。

因为过去她基本都是被忽略的那种人。

电梯到了一楼时,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绕到后座为她开门。

钟黎钻进去。

车里暖气很足,一瞬有种从寒冬腊月过渡到春天的错觉。

她穿的高跟鞋足有15厘米,站久了脚跟发酸,后跟还有些磨破。

她悄悄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搁到松软的地毯上。

他的西装很宽大,质感细腻而挺括,披在身上很舒服。

加上暖气的吹拂下,她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中途停了一下,司机下去了,过一会儿拎着两个小袋子回来交给了容凌。

钟黎看到他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翻出了一盒创口贴。

随手撕了一张,替她贴在了脚后跟上。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双女士拖鞋。

“换上。”他把鞋子放到她脚边。

“……哦。”她把脚搁入了拖鞋里。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头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窗外。

偶尔划过的流光映照在他脸上,轮廓立体,英俊逼人。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撞。

过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回住处的路:“……这是去哪儿啊?”

“到了。”容凌一笑,已经迈步下去。

钟黎下车后,抬头朝面前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望去。

以前来过这儿,西临长安街,前面不到百米就是国贸桥,当之无愧的CBD中心,不过没靠近过这个园区,不分昼夜都有人卫戍巡逻,不能随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这两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业入驻,不过不对外出租开放。

车入了园区绕着开了一段路,在一栋灰蓝色的建筑门口停下。

大堂里没什么人,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只有两个保洁在低头拖地,显得格外安静。

前台接待看到容凌楞了一下,但明显训练有素,弯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顶楼,钟黎跟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前。

这是钟黎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

宽大、整洁,但并不是她见惯的那种现代化商务式装修,反而有些复古、厚重,采用大面积的中式横断木格子和镂空雕花设计,随处可见的高档硬木摆设。

南面办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墙角随意搁着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点缀着一抹红,为这沉闷单调的色泽里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面是整面的书架,有序地放置着各种书籍,脚下是浅棕色和白玉拼铺的木纹石。

“喝点儿什么?”他在煮茶区问她。

钟黎:“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怎么选啊?”

容凌回头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什么啊?

他后来给她泡了一杯茶。

钟黎本来还不是很喜欢,她喜欢喝咖啡、牛奶来着,抿了一口发现还不错:“这什么茶啊?好香。”

色泽乌润,茶汤清澄,入口没有什么涩味。

“祁门,你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包点。”?у

她当时不知道这茶价比黄金,有价无市,还是一个地级市的领导送给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还有那个毫无预兆的吻。

钟黎双手捧住茶杯,思绪翻飞。

容凌没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办公桌后整理文件,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有秘书过来叩门,接他签完的一份文件。

之后又有两个像是高管的男人过来跟他汇报什么高峰论坛、经济开发园的事情。

钟黎也听不懂,也不敢出声,默默窝在沙发里喝着茶。

他们看到她也会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过都只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绝不多看、不多问,出门时不忘将门关好,好像她只是一个隐形人。

钟黎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四处打量。

“等久了?”他走过来,随手摘下领带,松了松领口。

他单手解扣子的动作很熟练,一下就开了两颗。

她随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开的领口,还有露出的锁骨,默默垂下头:“还好。”

“你不忙了吗?”

“没什么事儿了。”他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身形高大,沙发很明显地往下陷了陷。

这让钟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觉,她心里那根弦不觉绷紧。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玩手指,食指在那边转啊转,转啊转,转得容凌都笑了:“你很紧张?”

又问她,“跟我待一起很紧张?”

没想到她还挺实诚的,点一下头说:“有点。”

“为什么?我很凶?”

她摇头,小心窥探他的神色。

他长得真英俊,成熟、内敛,眼神温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那是深海,仿佛要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在里面。

清醒地沉沦、不能挣脱。

钟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跟他说一些自己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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