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子(8)

「天啊!」看著支票上写著的天文数字,她无法置信,惊喜万分。「你……」这笔钱确实足够偿还她欠下的银行贷款,甚至绰绰有馀。「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谢谢你!」她感动地说道。

「千万别这麽说。」他俯视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神秘。这瞬间,她忽然有种错觉,感觉他彷佛藏著无数的秘密。

她有些心慌意乱,热切地说道:「谢谢你帮我度过难关,我该怎麽还你这笔钱呢?」

「不需要还,这笔钱对我来说只是小钱。」

「不行,我不能欠你人情。」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感情和金钱混为一谈,她不是筹码,她不要拿自己做为挽救企业的「交易」

可惜,她不知道这早已是约森子爵报复计划中一场预定的交易。

「欠债就要还钱,这是夭经地义的事,我不能占你便宜。」她直接做决定说道:「我想,就把我家唯一剩下的垦丁会馆当作担保品,可以吗?」

他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你这麽信任我?你真的不後悔把你父亲留给你、最後的会馆当抵押品吗?如果你真的那麽做,届时还不出钱来,垦丁含山会馆就是我的了!」

「我相信你!你是最好的人选。」她的眼神灿然发亮,脸上写著对他的崇拜。「如果含山会馆非得沦落至此,非要选择新主人,那你是我唯一能放心托付含山企业的不二人选!」

他的心彷佛被刀划过般微微刺痛,有那麽一刹那,对她一脸天真信任的模样,他感到一股罪恶与不安。她那纯然的信任,让他感觉自己犯了重罪!

但他很快就抛下那股罪恶感,将车转开向银行的方向。「既然你这麽决定,我当然没话说。」

如此简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垦丁含山会馆的经营权。「事不宜迟,我们快去银行解决贷款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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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後,他们从银行走出来,炽热的艳阳在树梢顶端高张,阴霾远离,贝嬉媃感觉如释重负,身旁还有心仪的男人陪伴,令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活。

「总算将债款解决了,我们去郊外走走,让你放松一下心情吧,好吗?」严绍炜微笑对她说。

嬉媃开心地点头。「好啊!」

他们上了阳明山。山上雾大,竹子湖周遭白雾蒙蒙,一大片的白色海芋花清丽迎人,真是美极了。

「我们去采海芋吧!」

两人开心地下田体验采收海芋的新鲜感,不一会儿,两人手上都抱著一大束花,严绍炜另外又向花农买了一大束海芋送给她。

「谢谢!」她既满足又开心地笑著说:「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海芋了。」

「那真是幸运,让我猜对了。」他的嘴角一撇,隔著白雾,面无表情地看著她的笑靥。

「你那麽温柔又善体人意,我想,你一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吧!你的父母应该很相爱……」此话一出,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有提到父母离婚,母亲再婚的事。

果然,他的神色晦暗,脸孔也冷厉起来,他咬牙回答道:「我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并不好,离婚的时候,我的父亲甚至不要我,他觉得我是累赘,会阻碍他和新欢共筑新家庭上

「对不起,我……」她脸上写著满满的歉意。

多雾的竹子湖,加上海芋的神秘、优雅,让周遭的一切美得迷离,也添加一股隐约的哀伤,此刻在他心底的伤痕有如化脓一样,一旦刺破了,就无法阻止脓水的流出。

「我的父亲有了外遇,我一直没有原谅那个破坏我们家庭的第三者。」他愤恨地说著。

他冷眼看向贝嬉媃,彷佛看到当年的自歆,她们母女的长相颇为相似。

贝嬉媃被那莫名的乖戾眼神吓得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女人背叛自己的丈夫,破坏我们的家庭,让我父亲不顾一切也要和我母亲离婚,好成全他们的不伦恋。」

听著他的话,贝嬉媃一双小手不禁绞得死紧。

原来他有这样一段灰色的过去,这种外遇不伦的事件不过是社会上的冰山一角,为什麽她就是感到心如刀割?

「我觉得……」她认真地对他说:「那个第三者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怎麽没有想到这样做会对孩子造成多麽大的伤害?」

严绍炜伸手扒过浓密的头发,冷冷说道:「这些事就别再提了,但是我相信恶有恶报!」他重重地嘲弄一笑。

「不提这些了。」眼看四周雾气越来越浓,他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百菇园,我带你去吃吃看吧?」

「好啊!」她其实并没有那麽饿,但是刚刚听完他的成长背景,很想多陪陪他、了解他。

方才他说的那些事,也让她心有戚戚焉。

事实上,她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她心里。父亲贝朕一直都很疼她,她也从来没有胡思乱想过,直到中学时有一次验血,她才发现自己是A型,可是爸爸是O型,妈妈也是O型。血型不符这件事在她心里埋下了一个很深的疑惑,後来有一次,她不小心从妈妈的抽屉里翻到了一张离婚证书,证明原来妈妈以前离过一次婚,而离婚的日期是她在妈妈肚子里五个多月时……

直到父母过世,她从来没有告诉父母,她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她把这些事放在心底最深处,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车子在一家窗明几净的餐厅前停下来,他们并肩走进餐厅,等上菜後,贝嬉媃才发现肚子真的饿了。

他们愉快地用餐,闲聊一些不著边际的琐事。

「如果你不经营含山会馆,你想做什麽?」他随口问道。

「我想当画家。」她立刻毫不考虑地说道。

「画家?」他挑眉,感到不解。「艺术这束西……我实在不太了解,你想画些什麽呢?」

「我想要画出可以改变世界的画!」她笃定并有信心地说道:「我的画……一定会感动人心。」

他猛摇头,真是个太诗情画意的女孩,怪不得,在理想和面包中,她失去了面包,她迟早会领悟,没有面包,也会失去理想。

「你觉得我的梦想很不切实际、很可笑吗?」她沮丧地问。

「不是可笑,是我听不懂。」他耸耸肩,乾笑道:「我是生意人,这一类的事我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

只有像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才有那麽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嘲弄地想道。

「喔……」那就只好转移话题了,她闷闷地想著。

「怎麽了?」

「没什麽。」她调整心情,露出笑容。「我很想多了解你,谈谈你自己吧?」

「我没什麽值得说的。」他回避话题。

「那……你的妈妈呢?」

「一年前车祸过世了。」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的继父呢?」

「去年过世了。」从妈妈和彼德.约森子爵结婚後,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一直认为妈妈不再爱他了。其实他很希望妈妈一辈子都只属於他,但是早熟的他,知道自己不能那麽自私,他看得出来妈妈跟继父在一起很快乐,妈妈找到更疼爱他的男人,他应该要祝福才对。所以,身为儿子的他,当年很大方地接受妈妈和继父的婚姻。

妈妈再婚後,也让他更加独立自主,他和继父之间情谊平淡,从没有发生纷争,也没有深入交谈过。继父过世後,他依照法律继承了继父的财产和爵位,即使如此,他跟英国的亲戚们还是鲜少来往。

「你什麽时候到英国去的?」她仍然好奇地问。

「十岁。」妈妈跟爸爸离婚後,为了远离伤心地,就带著他远走高飞,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真想了解你小时候的事……」她若有所思地说。

「这麽想了解我啊?」他露出坏坏的表情。「那你可以到我家来,我们聊聊,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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