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情衣(七连环系列)(17)

“没用的。”黑衣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顺手将阿单拢进怀里以避风寒,“毒已深入血液,除了换血,别无他法。”他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实话实说,“你所中之毒来自西域,大概是欢情花之类的。”

“咦,黑衣,你怎么知道?”阿单先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你何时会替人看病啦?”

“久病成良医,你难道不懂?”黑衣睨了怀中的人一眼,语带警告:“给我老实一些,不要动来动去的!”多大的人啦,行事说话依然还像小孩子一般。

“你又从没生过病,又怎会‘久病成良医’?”阿单却喜欢刨根追问。

“谷中那些医书你到底看过了多少,又真的记住了多少?”整日里除了玩,她还会什么呀?她到底记不记得那个“久病”真的人是她自己?他这五年来用心在医术之上,又是为了哪一个?

“嘿嘿,嘿嘿。”阿单只是嘿嘿地笑,摆明了想蒙混过关。

“你啊。”黑衣叹息一声,继续对龙齐天说:“如果你可以找来一名女子,我就可以帮你推宫过血。”

“为什么要找一名女子?男人就不行了吗?”问问题的人,依然是阿单。

“你忘了五年前的那一团乌龙了?”黑衣没好气地瞪怀中的人一眼,“你如果……”

“啊,我什么也没说!”身子一瑟缩,阿单连忙摆手。呜,乌龙!痛啊!

“生死从来不由我的。”冷清非常的声音出自一直不语的龙齐天之口,“生又何欢,死又何惧?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差别的。”或许死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可那些人呢?”阿单歪头瞅他一眼,“被囚禁的人不止你一个吧?”才多大的年纪呀,就生死不惧?

黑衣有些惊奇地望了阿单一眼。难得呢,难得这爱哭鬼也有说出这话的一天。

龙齐天闻言一愣,原本苍白的脸更是如同霜雪。

“别的不说,你只看看你这忠心耿耿的小侍从。”阿单点一点许久不曾开口的小孩童,“他才几岁呀,却肯为了你去独闯敌营。这份勇气,难道不值得你活下来吗?”语罢,她静静地望着那生死不惧的大英雄,眼含祈望,其中的含义让黑衣觉得好笑。

果然,那位大英雄只是瞥了她一眼,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啊一一枉费她一片好心呢!

“他不领你的情,是不是?”黑衣轻轻拍拍怀中那颗小脑袋,“总是记不住,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他人的帮助心怀感激的。你又何必为了这些琐事生气?”根本划不来的。

“是哦,你永远是正确的。”阿单懊恼地瞪他一眼,有些闷闷不乐,“想当年,若不是你肯收留我,如今我会在何方?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如果当时我也像某些傻瓜一样,连自己的生命也不知珍惜,或许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吧?”偶尔她也会忆起那半只沾满泥沙、不是包子的包子来,心依然会惶惶不安上许久。活下去!她要活下去!记得那时年幼的自己所抱持的惟一信念,便是这个“活”字啊。

“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好,是不是?”黑衣柔声地道,“我应允过你,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栖风谷也永远都是你的家,对不对?”这些年来,阿单虽不再怕他会无缘无故地丢下她不管,心中的惶惑不安却依然占据着她内心小小的一角,她的脑瓜子里应该还在想“我的体內放着你十几年辛苦修习而成的内力哦,我如果不还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会一直留我在栖风谷,永远不赶我走”吧?

他从来没告诉过阿单,她偶尔有说梦话的习惯。而这句话,便是近五年来她梦话说得最多的一句。

他生性淡泊,从出生之时身边便只有师父一个亲人,从来不曾体会过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活了这二十五六年,身边除了仙逝的师父,也就只有这一个原本不在计划之内的阿单。依他,赖他,烦他,腻他,几乎无时无刻地围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一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他并不是很了解。

但,很奇异的是,他并不排斥这种莫名的感觉,因为是阿单,所以他愿意去了解。这,也是一份新的体验吧。

“黑衣,你真是这样想的吗?”阿单仰首,怔怔地望着他的双眼,“这一辈子也不会丢开我?”

“我如果想丢开你,十年之前又何苦去捡你回栖风谷?”他怜惜地抚上阿单的脸颊,薄唇微微泛起浅浅的笑痕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是忘恩负义的人吗?”

“如果你肯救爷,我也会将你当做救命恩人。”未等阿单说话,突兀的童音插了进来。

“咦一一”阿单顿时瞪大了双眼,惊讶地望向身旁,“小娃一一呃,小兄弟。”在小孩童狠狠地瞪视下,她很迅速地改口,“你不是说过了,你又没求我们救,怎么这时候又改口啦?”

“我又没求你,你插什么嘴!”岂料,小孩童依然狠狠地瞪她一眼,而后恭敬地朝黑衣伏首一礼,“我知道你武功高,求你救爷。”

黑衣只淡淡地望了眼闭目不语的龙齐天,并不说话。

“只要你肯助爷一臂之力,阿乐这一辈子愿为你做牛做马。”小孩童的语气极其认真,小小圆圆的脸庞满是坚决之色,“哪怕要了阿乐一条性命,阿乐也绝对乐意奉上!”

“阿乐?”阿单眨眨眼,“你叫阿乐?”可看小孩童严肃郑重的模样却哪里有一丝欢乐的样子?阿乐却依旧理也不理她,只眼含祈求直直地望着黑衣,一动不动。

“你愿意被人救、愿意受人恩惠吗?”黑衣稍一沉思,扬眉望向龙齐天,“如果你觉得生死由天,便不要再让你这个侍从丢掉傲气,为你不惜下跪。”他虽鲜少与人接触,不太了解人心,但却一眼看透了这一对奇特的主仆有着如何的傲骨和牛脾气。

“我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女人。”一字一字地,龙齐天慢慢开口,“如果为了保住我一条性命而去接受女子的污秽血液,倒不如就此去了!”俊美的脸上是任何人都能看懂的坚持。

“喂,女人怎么啦?”阿单眼尖地瞧到小阿乐在听到主子的言语后明显地一颤,她马上仰头用眼神询问黑衣一一他们是不是很奇怪?

黑衣摇摇头,示意阿单不要再开口,只望向小阿乐,“你也听到他说的话了,你可还想替他求我?”

“阿乐说话从来算话。”小阿乐很是坚持,“我愿意为爷付出所有!”

黑衣点点头,将阿单推到一块避风的石下,叫她不许乱动,而后盘膝坐在龙齐天一侧,“我肯对你施以援手,是因为阿单不希望我见死不救。但我也不敢说我可以完全救你不死,我只是一试。”转头,黑衣望了阿乐一眼,“我要借你的血液来替他推血过宫,但你也会因此中毒,你可愿意?”

“我不准!”闻言,龙齐天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冷清的脸庞有了一丝恼怒,“阿乐才不过九岁一一再者他也不是什么女子!”

“你管他是什么。”黑衣冷冷地一哼,伸手抓过龙齐天的双手,指尖一划,便将龙齐矢的掌心各划出一道血痕,再拉过小阿乐的双手如法炮制,而后将两人左右手掌心互贴,他则将双掌分别贴于两人后背,闭目将己身所蕴的内息缓缓地渡往两人丹田,以此助两人血液互换!

不多时,便见原本面色苍白的龙齐天渐渐有了血色,而小阿乐则是面色愈来愈白,小小的身躯甚至开始摇晃起来!

龙齐天咬牙睁开双眼,恨恨地看向依旧闭眸施展内息的黑衣,“够了!”

黑衣也不说什么,只依他所愿将内息缓缓又收回自己体内,而后起身,理也不理失去了他的支撑后马上倒地的小阿乐。

“阿乐……”阿单担忧地轻唤一声。

“没关系的。”黑衣摇摇手,制止阿单靠近两人,“暂时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未来怎样,他也不知。单臂一伸,他拦腰将阿单托抱起来,“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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