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19)

阿飞,你去看看大爷吧!

耳中听到这一句,他紧张运转了多时的神经立刻绷成了一根细细的弦,张开,拉紧,拉紧,张开,开开合合,将他的脑子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空的白。

等他回过神,他却已经站在了那熟悉的天地里,淡淡的熟悉清香萦绕在鼻端,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斜靠在软软的卧榻上,温柔地望着他,笑着,张开的双臂,等待着他的安眠。

时光忽逝,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恍恍惚惚里,那雪天里的哟哟呵呵,那年少时的轻狂大笑,那笑微微一直等候着他的白衣少年,似乎只是轻轻合上双眼,便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如何走了过去,等那一声声的“飞儿”传进脑海,他睁开双眼,愣愣注视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容颜,才知道,沧海桑田,时光悠悠,已是,二十年。

定定地望着那一双斯文的、文雅的温柔的眼,二十年,沧海桑田,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猛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这温柔笑着的男子,用尽全身力气地紧紧地抱住,长久以来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泪,似春日的雨水,缠缠绵绵,顺着细白的面庞静静地流下来。

“飞儿,飞儿,不哭啊,不哭,是文哥不好,害飞儿受惊,不哭啊,不哭。”

斯文的、熟悉的、眷恋的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暖暖的水,从他一直痛一直痛的心底浮出来,温柔地、爱恋地抚过他流泪的眼,抚过他白白的面庞,抚过他薄薄的唇角,抚过他寂寞孤单了好久好久的心田,轻轻抚慰,轻轻抚慰,抚慰着他的惊慌失措,抚慰着他的惶恐不安,抚慰着他的所有所有。

冰凉的手,被紧紧地握了起来。

“别哭啊,不要哭啊,飞儿,文哥的飞儿从来是不流泪的啊。”

一切的一切,便似中秋那夜醉梦中幸福而酸涩的梦。

“飞、飞儿再也、再也不离开、离开文、文哥了!再也不离开!”他流泪,似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泪一下子倾泻出来,哭声,只肯含在嘴唇里,颤抖的抽噎,却无论如何咬牙,总也止不住。

“文哥也再不离开飞儿。”温柔地搂抱着心爱的人,斯文的、文雅的男人何尝不是红了双眼,再也无法隐忍的柔情,尽情流露,“再也不离开。”

“再也不、不任性了!”如果当时他在,如果当时他在……

听到他遇刺时的焦躁恐惧,喜宴上时刻紧绷着的专注神经,绞尽脑汁的周旋智斗……只到了这时,紧紧抱住了他,积压多时的各种情绪,此刻,终得彻底的宣泄。

斯文的文雅的男人,怔怔凝着这坚强如斯骄傲如斯的人,怔怔凝着此刻毫不顾忌地流泪着的人,轻轻一声叹息,终于再也熬不住太过长久太过长久的相思,轻轻俯身,轻轻吻上那颤抖着的薄唇。

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十年。

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不过是,有情人的——弹指,一瞬间。

“哈哈,哈哈,关大人好大的雅兴!”

他一惊,立刻想也不想地放开紧抱着的手,仓皇失措地从卧榻边沿滚落地上,头,深深地埋起,玉树临风的修长身躯颤抖地紧紧缩成一团,狼狈地跪爬在地,不敢发出任何的声息。

“哈哈,哈哈,原先只知关大人‘恭谨谦良’的正吏威名,今日亲眼见识了,才知道关大人实不愧是铮铮的‘真男儿’一名!哈哈,哈哈!”

刺耳的、亲热的、阴冷的笑,似子时的夜枭号叫,从敞开着的琉璃窗外直接扑进原本暖意融融的屋来,他不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二皇子!

“哈哈,哈哈,原本本君还担忧文岳的伤势,如今见文岳如此的……哈哈,哈哈!”

风,从门口冷冷灌入,嘈杂的脚步,震动了的气息,刺耳的笑,填充了这小小室内的幽静空间。

锐利的,如同毒蛇的视线,灼烧上了他颤抖着的肩背。

刚刚松懈了的心神,立刻再度地绷紧。

“皇二爷见笑了。”沉稳的温和的声音,斯文至极,文雅至极,淡淡一笑,却轻松缓解了那阴冷笑意锐利视线所带来的深深压迫,似春风,重新吹来了温暖的气息,“请恕文岳无礼,不能亲自与皇二爷行礼问安了。文岳多谢皇二爷的救命之恩。”

“文岳客气什么?哈哈,哈哈,还请文岳不要见怪本君的冒失,哈哈,哈哈,打断了文岳的好事!”

耀眼的黄,从狼狈地跪爬在地的人头上一掠而过。

他全神贯注,用身体的所有触觉去感知这便坐在了自己身前的男人,咄咄逼人的戾气,立刻让他倒吸一口气,颤抖得更厉害起来!

……这便是只闻其名的那位二皇子!

“皇二爷,今日事出突然,本想皇二爷能光临鄙弟喜宴,乃是文岳一家之幸,只可叹宵小作乱,害得皇二爷不能尽兴而归,真是惭愧!”

“哈哈,哈哈,文岳怎么还在说这客气话?”那刺耳的阴冷笑声不知不觉低了三分,咄咄逼人的戾气也慢慢消减了不少,“你我同殿侍君,乃是同袍,文岳何必与本君如此的谦谦有礼?哈哈,哈哈!”

“哈,二皇子这么说,真真是让文岳感激!”斯文至极、文雅至极的淡淡笑声却不见清减反而朗朗起来,“听闻皇二爷与舍弟笑谈点兵,文岳不能亲参其盛,真是一生憾事!”

“哈哈,哈哈,文岳这么说,可就是在打我脸皮了!哈哈,亏得本君闲时总在府中琢磨用兵参政之道,哪里知道,只不过短短半日间,便大败于腾岳之手!哈哈,哈哈,真是惭愧啊!”

“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笑谈之间点画用兵之道,乃是雅事,何须论什么成败?不过是玩笑,皇二爷不必如此挂怀。”淡淡的笑,优雅而沉稳,“幸亏文岳不是那过河的卒子呐,否则只怕已经被马踏成泥,再不能得见皇二爷金面了。”

“哈哈,哈哈,文岳果然是聪明!”刺耳的阴冷笑声突然消失片刻,而后又嚣张地响了起来,“文岳不过是文弱书生,却能成我天朝国之栋梁,更以三十而立之年执掌朝纲,可谓是天纵英才!哈哈,文岳可要好好保重,别惹得那宵小之徒再动了坏心肠!哈哈,哈哈!”

“文岳谨遵皇二爷教诲,从今后必定老实本分,日日反省。”

“哈哈,哈哈,所谓识时势者为英雄!文岳可要牢牢记得哪!哈哈,哈哈!”

“是,文岳多谢皇二爷费心了。”

“哈哈,哈哈,既然文岳无碍,本君就告辞了!哈哈,嘿嘿,文岳继续,继续!”

“恕文岳不能送皇二爷了,皇二爷慢走。二弟,你替我恭送皇二爷出府,多派护卫一路送皇二爷回返行宫,小心照应,万万不可出差错!”

“是!”

“哈哈,文岳客气了,本君尚懂几手拳脚,不必挂念!哈哈,腾岳,再有空闲,本君再与你笑谈兵家之道,如何?哈哈,哈哈,告辞,告辞!”

耀眼的黄,再次从狼狈着跪爬在地的人头上嚣张地掠过,刺耳的、尖锐的笑慢慢远去。

等那咄咄逼人的戾气消散得差不多了,他慢慢抬头。

耀眼的黄已掠出门后,刺耳的笑似乎停下,而后,猛地转回身来!

毒蛇一般的狠毒视线,一下子盯住他不及躲闪的双眼!

他呼吸猛地滞了下!

而后,那狠毒视线不在意地转向卧榻上斯文的文雅的男人,冰冷而阴沉,只一刻,又嘿嘿笑一声,转身,走了。

他厌恶地眯了眯眼。

那冰冷而阴沉的视线,让他忍不住作呕。 第八章 伤情之心 “今日大爷遇刺,其实便是这位皇二爷动的手脚吧。”

有些费力地从跪爬了许久的冰凉地上撑起身来,眼前猛地一晕,耳边嗡嗡作响,他咬牙,手撑住地,将无力瘫软的身躯顺势往旁一斜,便靠坐在了卧榻的脚踏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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