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35)

“我师姐给师傅的信上提到过,我在我义兄的暗室里瞧到过他的画像。”

“你义兄的暗室?!”少年几乎跳起来,再也不顾什么冷静稳重,有些怪异地瞪着很自在的女子,很诡异地问,“你义兄没事挂我飞二哥的画像在暗室里做什么?”

眯眼,想一想那沉稳的男人,并不像是有那种嗜好的啊……

“你真的不知?”她却用更怪异的眼神眯眼瞅他,很诡异地回答,“我义兄的妹子嫁了他啊。”多么简单的答案!

“……”少年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知道他飞二哥的迎娶了近十年的妻子是哪一位,却还是不明白那沉稳的男人挂他飞二哥的画像到底是为什么……

“我义兄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位妹夫,听说他妹子嫁了他,就派人千里迢迢去京师要他妹子画了幅她丈夫的画像给他看看啊,说是如果他敢对不起他妹子,他去扁人也不怕弄错。”

多么心疼妹妹的好哥哥啊!

多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啊!

“……”

少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少爷,您怎么了?”怎么这样张着嘴巴啊,多影响美丽的形象啊!

“……你真的这么喜欢美丽的……男子?”他低低一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微微笑了下。

“是啊。”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也笑眯眯地叹口气,“前几年我不是生了一场大病么?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吃,辛不平就画了许多美丽的画像给我看,我每乖乖地吃一顿饭,他就告诉我画像上的男子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然后你就真的去找了?”

“是啊是啊,不过很可惜,画像很美丽,见到了真人却很失望啊!”想起来,她就很惋惜地叹口气,眯眸一笑,“我吃了整整一年的药,辛不平竟然也真的找了上千张的画像给我。”

不过,除了前几张辛不平尚有耐心真的去寻了真人画外,其余的,却是他自己胡乱画的了。可惜当时她神志尚不太清醒,也缺力气计较,只好忍下,管他真的假的,能继续就着饭吃就好。

关岳鸣望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隐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剧烈地抖起来。

整整一年地吃药,整整一年地不想进食,那该是……怎样的痛苦?

“啊,咱们怎么说到这上面来啦?”突然拍拍脑袋,武小小再翻一个身,被底下的热气蒸得很舒服的腰轻轻扭了下,双臂大张,伸一伸懒腰,她笑道,“唔,累了,少爷,我先睡了啊。”

语罢,不过几个呼吸间,轻轻的鼾声真的响了起来。

少年愣愣凝了她完全不设防的自在睡姿半晌,轻轻叹一声,将身边的锦皮包袱解开,把里面的衣服放到一边,那锦皮包袱一抖,却是一件大氅,站起来,无声地走到她身边,微弯腰,轻轻给她盖上。

那火光下,那夜空的星子下,那大氅下的女子,含着笑,舒着眉,梦正酣。

他呆呆站着,呆呆望着,突然,美丽的眼睛里,流下晶莹的泪来。

第四章 国仇家恨 虽然雪大,山路又极难行走,加之他们行得极慢,但短短三日之后,他们在日落之前,也已经走到了南蛮国都卡司兰。

卡司兰,南蛮语中,美丽的山。

南蛮虽疆域不少,但山地多,而国都所在地,更是如此。

卡司兰便是建在一座巨大的高山上的城市。

这山,名叫开谰,三面都是陡峭的万丈悬崖,即使山中最灵巧的猴子也无法攀爬,悬崖之下烟雾缭绕,阴寒的风无声吹来,却是连最擅飞翔的雄鹰也无法飞渡。

通往卡司兰的路,就是正南面唯一的入口,隔着宽约十丈的一条凶猛江流,一架铁索吊桥横跨其上,桥下江水汹涌,深不可测,绝无船渡的可能,过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吊桥,再穿过厚及三尺的巨大铜门,走过两丈多深的门洞,才算是进了这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南蛮国都。

数年前,牧延宏畴率军突袭天朝,一路跨过天朝边界顺利攻打到了内地三百里处,才被天朝大将军关腾岳率军阻止,一番苦战,双方互有伤亡,牧延宏畴终因补给线太长而无奈撤军,却被关腾岳乘机围堵,折损了将近七成兵力才险险撤回南蛮,关腾岳也没有乘胜追击,只收复了失地,便率军班师回朝了。

那时,天朝到处风言风语,大多朝臣都责斥关腾岳延误了时机,不顺便进袭南蛮拿下卡司兰,好永绝天朝南疆之患。

那时,朝中还有人还扬言,说是关腾岳深怕自己“飞鸟尽,良弓藏”,才故意不挥师卡司兰。

而今武小小看来,当时关大将军不是故意,而是不能了。

先不说由南疆至此一路的险峻山路,运输补给十分的不易——毕竟,当时关大将军能大胜牧延宏畴,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牧延宏畴的粮草补给不利。单是这修于崇山峻岭中的卡司兰,绝对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凶猛大江更是护城之河,这紧挨大江、高近十丈的巨石城墙如同刀削一样,即便是拥有再高的轻功,如无助力,也是无法跃上城池半分的。而那厚大的铜制巨门,即便是火炮,也无法能轰得开。

南蛮只须将这江上吊桥吊起,即便有数不尽的英勇将士,也是不能跨过这护城之江半步的,即便勉强过了这江,那高大城墙下仅是一人立足之地,如何来架梯攻城?如果南蛮将士从城上射箭抵抗,又如何过江?

只须亲身来这实地看上一眼,便知当初关大将军所做决定是如何的正确了。只可惜当时人人被胜利冲昏头脑,竟无一人能想到这一点,也害得关大将军明明打了胜仗,却不但没有军功赏赐,反而挨了朝臣无数的参奏本章。

如果是她武小小,早就起兵反天朝京师,自己立一个小朝廷来玩啦。

她如实说出自己感想,关岳鸣却是摇头一笑,伸手拉着她慢慢跨过这飘摇的吊桥,穿过那铜门,走过那门洞,进入了这南蛮都城,卡司兰。

卡司兰虽是南蛮国都,但其中往来的天朝人为数也是不少,毕竟商人重利,能赚得银子便好,哪里管他什么两国不合,甚至又将开战?趁着无战多做点生意多赚点银子才是正事。

也因此,尽管关岳鸣与武小小一身明显汉人的打扮,也无人多看他二人一眼,甚至连守城的兵士也没有对两人多加询问,只问了问前来的目的,便挥手放两人进城了。

两人进卡司兰之前,其实还是小小地改装了一下,例如衣服,穿的是最最普通最最平常的粗布棉袍,而这美如天仙的俊美少年关岳鸣,则被武小小从挎包随手扯出的一张面具戴了上去,也不知她如何弄的,等两人选了一间客栈住进去关了房门,关岳鸣洗脸之时,从水中倒影才知,自己原本的相貌早已不知所踪,而今的自己,却是很普通的一张男人的脸,甚至鼻子下还长着两道细细的胡须!

他一时哭笑不得,愣了好久,才接受了自己如今的相貌。

倒是武大姑娘,趴在桌子上嘟哝了好久,怪自己当初没多带几张面具出来,到如今,不但瞧不到美丽的少年容貌了,甚至还是一张自己绝对看不上眼的男人老脸……这让她如何吃得下饭啊?

“真的很不对劲!”她喃喃自语,很苦恼地抓着头发,“我明明记得带了好几张很美很美的面具的啊,怎么到这里,却只剩这么一张了?是丢了,还是真的没带出来?”

关岳鸣忍不住想笑,却更是恼,心道,难道当初在你义兄那里,如果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容貌普通的人的话,你就不会陪着来卡司兰了?

越想越别扭,狠狠瞪着那还在喃喃自语的女子,真想去狠狠敲一敲她不知装了什么的脑袋了。

但,他毕竟还是很有控制力的,一切以正事为重,一切以正事为重!

他喃喃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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