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9)

“我哪里正直古板了?”他很是脸红地扭扭身子,有点不好意思面对他家亲亲娘子的温柔,“你是不曾听过那些人如何地骂我呢,说我——”

唇,被轻轻地捂了住。

“小飞,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去听,不要去听。”很认真地摇头,阿沈微皱眉头,“那些见都不曾见过你面的人,说的话便如同粪坑的粪,臭不可闻,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哈,阿沈,亲亲娘子,你说粗话!”拉下唇上的手,那张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面庞上,如今是很得意的小人嘴脸,“向来是知书达理的阿沈呢,文文雅雅的,竟然也会说粗话!哈哈,我去告诉七先生,一定吓得他说不出话!”

“这还不都是你的功劳么?”被抓住小辫子的人依然云淡风轻得很,优雅地拈出兰花指顺顺耳边的垂发,嫣然一笑,“老爷,为妻侍奉了您十余年,自然该是万事以您为准,处处向您看齐的嘛!”

玉树临风的细白面皮很受惊地抖了抖,这次,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油腔滑调的嬉皮笑脸……好熟悉啊,好熟悉啊!

“相公?”

“阿沈,我真的有点怕你现在的样子耶!”他在家人面前,向来是有话就说,“你知不知道,前几日关腾岳新收了一名‘侍寝’的丫头——你笑什么?我也是不信啊,那个才是真正的正经古板人物呢,竟然也干起了捻花惹草的勾当——那个又瘦又黑又矮的小尖脸说话神情语调几乎同你现在一模一样啊!”

害得当时做了帮凶的他如今听到了这熟悉的油腔滑调,不能不头皮发麻啊。

“天下的女子,本就是如此啊!”嬉皮笑脸地摸上那细白的光滑面皮,笑盈盈的圆脸上是隐忍不住的作恶因子,“只有亲亲相公您啊,是真的单纯到了极点的傻……孩子!”

“胡说八道呢。”笑着拉下在自己脸上玩闹的素手来,好脾气的相公老爷不当一回事地笑笑,“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我该走啦!”

“你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多待一会儿吧。”话是如此,阿沈还是扶着依然有些宿醉站立不稳的相公下了床榻,取来干净的衫子亲手替他换上,净脸,束发,样样不落地亲手与她的相公老爷操持。

“娘子,其实我也不想走啊!”坐在梳妆镜前,看那温婉的女子轻手替他束发,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无奈地叹,“谁叫我命苦哩,不做事哪里有银子来给亲亲娘子你买花红啊?”

“贫嘴!”不是很温柔地打他一下,阿沈也叹,“不过也是啊,倘若相公你不在将军府上做管家,咱们家只怕是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操持家务了,若真是那样,我爹娘还不得心疼坏了,早就要大哥把我接回娘家去住啦!”

他们的家,虽简陋窄小,前后院落加起来才不过一二十间房子,丫环家丁护院厨子却也有十来个之多……都是她家相公老爷顺手从当差的主顾府上带过来“公器私用”的。

想起她孤单一人扫地打水洗衣做饭……一是头皮发麻,一是好笑倒地。

她自幼生长于世族官宦之家,向来只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虽学过女红,却是不曾亲手缝制过一件衣衫,要她做一个事必躬亲操持家务的勤谨妻子,的确是为难她。

“娘子,比起当初你的手不能提,现在你好多了。”她这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向来是很喜欢夸奖她的,“其他不论,单是娘子你做的清炖水鱼,我至少已经吃了好几年……也从不见腻啊!”

他的意有所指,让她忍不住笑弯了腰。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下次你回家来我不做那道鱼也就是了!”她拍拍他的脑袋,笑着应承。

“娘子啊!”他立刻转身搂住那圆润的娇躯,感激涕零地道,“那道红烧蹄膀也一起别做了吧!”

他虽然很喜欢他家娘子现在珠圆玉润的福气模样,可他也一直对十年前那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念念不忘啊!

呜,他喜欢美人。

“你什么时候不这么的‘玉树临风’了,我便停了我那道‘红烧蹄膀’,如何?”半眯的眼笑眯眯地瞅着显然想起了某些什么……有些流口水的相公老爷,阿沈狠拍他脑门一记,打他回神。

“哎哟!”龇龇牙,愤恨地从梳妆镜前站起来,顾不得欣赏一番自己的玉树临风,相公老爷抓起头巾便往门外冲,“你就这么对我吧,你就这么对我吧!小心我哪天丢七出之条给你,哼!”

“我等着呢,路上小心啊,老爷。”她安然地挥挥手,目送她那依然是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相公老爷飞也似的飙走了。

……小飞啊小飞,什么时候,你才能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看这个红尘,读读这个世间呢?

属于你的,喜欢你的,一直在等待你啊!

一直,在等着。 第四章 旧园依然 想他玉树临风的关飞老爷,是如何的精明能干,是如何的聪慧绝伦,是如何的狡猾世故……结果,或许是太过忘形的缘故,只那么……幸灾乐祸……了一点点,真的只那么幸灾乐祸了一点点而已,便很幸运地绊到了当差的主顾大人的痛脚,结果……结果,被迁怒地一脚踢到了……踢到了……

“飞二爷,老大人正在花厅等着您呢,您看您是……”

雄威的相国府前,朱红的正门大开,衣着齐整的两排带刀护卫一左一右地将他……押……在正中间,他是想跑也跑不掉的啊!

“飞二爷?”过了耳顺之年的相国府总管很亲切地再问候他一声。

“朱总管,您老近来可好?”自古唱戏的戏文里不就总在说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么,他客气一点是应该的,“关飞来得匆忙,那个……”很是脸红地递上手中提着的四色糕点,他笑得尴尬,“您老千万别介意啊!”

“飞二爷!”结果朱总管的老脸比他还要红上三分,“您什么时候这么见外啦?想当初您小的时候可从来没对老朽这么客气过!”

说客气……才真的是客气,那时候同府中三位少爷一起座次排下来的“二爷”,每次见到他不偷偷往他身上丢个爆竹烟花什么的,已经很是对他“客气”了……至少,他没有过七先生那么可怜的……一觉醒来,满床的……泥鳅!

不由挥一把深秋的冷汗,朱总管笑得再亲切上几分。

“飞二爷,请进吧!”

玉树临风的飞二爷也冷汗直落地笑。

“那个……这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所以那个……这——”

脖子突然一痒再一紧,他心大惊,反手一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腰间一麻,他反拍的手立刻凝固在了半空,轻飘飘的暖风从悬空的脚底下钻进潇洒的白衣长袍。

“谁……”被衣领勒紧了的脖子虽然不至于让他呼吸不畅,但想威风地喊几句壮胆的话,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有胆……挑!背……雄!”

“有胆当面单挑,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笑眯眯的一张脸从肩头冒出来,调皮地朝一脸愤懑、不能再继续玉树临风的人眨眨清亮的眼,顺便再悠闲地晃一晃举高的胳膊,算是打声招呼,“飞二哥,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句老话啊?”

“三……”修长的身躯跟着一阵晃悠,细白的面皮这一下想不红都不行了,气啊!

“是啊是啊,我是关老三,却被你平白压成关老四的、那个你小时候很是喜欢偷偷捉弄到哭鼻子的关老三……你说什么?亲兄弟,不用这样讲礼数?哎,这话是怎么说的?飞二哥,难道您没听过另一句老话吗?亲兄弟,明算账!哈哈,说不出来了吧?飞二哥,太失望啦,您不是挺能动嘴皮子的么!”

哈哈哈,关老三笑得很……神清气爽,很……满足。

能爽快地得报年少时的无数箭之仇,岂可不曰之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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