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很浪漫(2)

而后,转身,拿着那雾一般的头纱,她径自走向正等着自己的化妆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因为她年纪到了,因为该结婚了,因为是一个结婚的好对象,因为明年没有春,因为双方都老大不小了,因为-------因为,所以,只在相亲认识短短一个月之后,她点了头,明天,将成为那个男人的新娘,从此,将是那个男人的妻,从此,将结束单身的生活,从此,将走进一个崭新的新家的柴米油盐中。

心,如何可以安下来?

她,如何可以毫不犹豫地走进另一个一点也不熟悉的世界?

一直期待可以有一份美丽爱情有一份浪漫情怀的她,却在俗得不能再俗的小说桥段中,走进了围城世界。

从此,再也不可能是原先的那个她。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热热闹闹的起哄大笑里,接红包,开大门,被新郎抱进花车------

只像一出戏,等她明白过来,夜,早已深,安静下来的小小空间里,满目的鲜红喜字让她几乎头晕。

这里,便将是她未来五十年或许会落脚的那个“家”了吗?

淡淡的笑一声,却是面无任何的表情。只觉得头上的花饰快将自己压垮了。

呼口气,坐进无背的沙发里,脱掉红色的高跟鞋子,摔了摔手,开始摸索着摘自己脑袋上那大把的已经萎缩了的鲜花以及那大把的小细卡子。

结婚,真是会要人命的啊!

忆起在喜宴上那折腾人的各类俗恶把戏来,她皱眉。

喝交杯酒,吃同一颗花生,大声朗诵整整一大张A4纸的所谓誓词,交代恋爱史------

她哪里有什么恋爱史可以交代啊?

哪里请来的司仪啊,到底懂不懂看人脸色啊?要不是——

“别动,挂住头发了。”

低低的男音,从她正在胡思乱想的脑袋里出现。

她愣了下,双手扶在乱遭遭的头发上,不再动。

而后,将她脑袋扯得死痛的发卡被人开始慢慢解下来。

“原来这花是这么固定住的啊。”微笑着的男人话语,从她背后继续传进她的耳朵,不属于她的手,开始在她的头发上忙忙碌碌,“我一直奇怪啊,明明看不到卡子之类的啊,怎么这花就这么乖乖地听话,一整天也掉不下来呢?”

------他在说什么冷笑话啊?

难道她脑袋上的花都掉下来,才会衬景?

“很冷吧,一整天只穿着婚纱。我就不明白啊,结婚干嘛非要穿婚纱之类的?大冬天的,连件保暖的衣服也不能套!”

------不然怎样啊?难道穿着平常的衣服随便过一下就好?

“好了,终于摘下来了!这头发上的发胶够多的,得好好的洗一洗了!”

------没有发胶的固定,她的头发能这么的挺拔了一整天啊!

“累了吧?从昨天就不能好好休息,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吃点东西。我看你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你啊,脸皮太薄啦,像我,就趁着敬酒吃了不少啊!”

------她穿着带束带的胸衣,能喝杯水就不错了,还吃?吃什么啊?

不留神,已经被推进了小小的浴室。

不放心地将门倒锁上,然后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她吐口气,紧绷了许久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

犹豫了下,还是将那套大红的所谓性感内衣鄙夷地舍弃,穿上习惯的那套浅绿色的睡裤睡衣,头发用发卡拢在背上,赤着脚,深吸一口气,解开锁扣,开门,走出来。

而后,愣住。

她穿习惯的那双浅绿色的小熊维尼拖鞋,正静静放在门前,等候着她的脚丫。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客厅里,那个男人,穿着衬衣西裤,正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摆放在茶几上,见她出来,抬头笑笑,“正好,快过来吃。”

茶几上,是一盘缺了一条腿的黄焖鸡,一碟素炒扁豆,以及一盘什锦凉菜。

见她疑惑的瞪大眼,男人笑着站直身子,“这是妈帮咱们打包的,妈说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几乎所有的菜都给拿了一份回来,冰箱都盛不下了。”

她笑一声,顺从地走过去坐下,想了想,又顺手拿起遥控开了电视。

正好是某个明星的演唱会实况转播,兴奋的尖叫从电视传出来,安静的空间,总算并不再那么的带着些微的淡淡尴尬。

婚姻生活,便是如此的,开始了。

二,发卡在婚姻中的位置

结了婚,与以前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上班,下班,一切还是照旧;狐朋狗友,还是那几个;爸爸的语重心长,妈妈的罗罗嗦嗦,一如从前——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其实不过是生命中多了一个不再毫无关联的人,不过是和一个男人共同居住到了一个新的屋檐下,不过是每天晚上对着的人,不再只是父母爹娘,不过是——

叹口气,她放下电话。

结了婚,晚上加班需要报备的对象,也不再只是亲爱的爹爹妈妈。

“哟喝,不愧是结了婚的人啊,果然显得年轻多了。”

旁边办公桌的人探过头来,笑哼哼地瞥她一眼。

“怎么,你羡慕啊?”手撩一下肩上的散发,邸嘉悦甜甜一笑,“王莲花,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人生大事啦!”

“邸嘉悦,我再一次警告你,不许这么喊我!”王莲花邸嘉悦自幼儿园便是一班,而后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是同一间学校,自从又同时进了这一间物流公司,原本在学校就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更加的水火不容,争业绩争薪水争职位高低争得不亦乐乎,两个女人,向来说话是从来不留任何的情面的。

“可是你就是叫做‘王莲花’呀!”笑得更甜,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轻轻地一点一点,嘉悦扬眉,“我可也是说过不是一遍两遍了哦,我呀,生平最最讨厌的便是英语,所以你那个英文名字还是你自己喊着玩吧,我可是中国人哦,向来很爱国的。”

“邸嘉悦!”

“咦,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耳聋,你可以声音小一点,温柔一点,本来认识你真面目的未婚男人就够稀有的啦,如果再这么大声凶悍下去,小心把其他的未婚男人都吓跑了啊!”

“你——”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闪电结婚的事心生不满,可谁叫当初我抢工作抢不过你,好好的一个出差兼旅游的机会被你拿了去,想起了就扼腕啊!那我还能如何呢?只好去找个男人嫁了嘛!没请你吃到喜酒,是我的不对,可你现在还不拿红包给我,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耶!如何,现在红包给来,我就可以不计较你没出席我喜宴的事哦!”

“邸嘉悦!”

“啊,我很是容光焕发吧?果然,有了雄性荷尔蒙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啊!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哦!好啦,不刺激你这个快三十岁的老姑婆了!我还得赶快完成工作,回家去陪我的亲亲老公哩!真是的啊,我才结婚一星期耶,蜜月还没度几天,怎么就要回来同你大眼瞪小眼啊!”

“邸——嘉——悦——”

将头一扭,将那个皱眉咬牙的女人抛在脑后,邸嘉悦开始将电脑键盘按得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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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承认,她是在迁怒。

好吧,她承认,她真的是心有不甘,所以对那个至今仍自由地优游在婚姻之外的女人心有大大的嫉妒,因此才狠狠地出言无状,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婚姻生活。

自幼年少年时便曾经偷偷构思过无数遍的浪漫的恋爱、结婚,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现实中的现实婚姻生活,没有一点的浪漫可言。

她好好的一辈子,就要这么的过下去了吗?

有时候,她很郁闷地如此想着。

推开门,十五平米的客厅里,只剩下壁灯还在放着微微的光,眼随便地瞄了下,卧室的灯暗着,幽幽的光亮,从书房兼客房的门下透出来,寂静的夜里,轻轻的键盘声显得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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