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婴海蓝(18)

第七章:

有些什么东西真的不太一样了。

领着她心爱的小桂花糖,嘴里再含上一颗桂花糖,她悠闲自在地走在偌大的府邸里,没有任何目的地飘过来飘过去,只图散散久不劳作的腿脚。

“冯姑娘,你除了吃桂花糖便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好不容易才从老爷府里逃脱出来的管家老爷,有点眼红地瞪着她的逍遥自在,很不是滋味地道。

“桂花糖好甜的啊。”她答所非问地笑嘻嘻瞅着他,突然啊了声。

“怎么了啊?”

“我突然发现耶——”细细眯着的凤眼儿上上下下地打量过管家老爷,她甚至还围着他背手转了个圈,弄得关飞莫名其妙地瞪着她。

“你发现什么了啊!”

“管家老爷,您的玉树临风——”她再绕上一圈,细细眯着的凤眼儿眨也不眨。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冯姑娘!”他快被她诡异的眼神惹得发火了。

“不再玉树临风了的管家老爷,您可以小声地告诉我一件事吗?”她凑近他,用好小声好小声的声音问道。

“什么事?”白白的面皮在听到那个“不再”后很恐怖地抖了抖,管家老爷怨恨地朝着故意戳人痛脚的女人再瞪一眼。

“这才不过几天啊,您怎么就——模样变化这样的快啊?”本想说那个“老”字,但瞥着人家恐怖的眯眼狠瞪,她笑嘻嘻地改口,“是不是因为——”她暧昧地哦了声。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乱瞎想!”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不解似的眨眨眼,她依然笑嘻嘻地,顺手再将一块桂花糖丢进嘴里,“我只是想问问你,关爷的老家里真的那么会折磨手下人啊?”哈哈,这就证明了她没猜错哎——嘻嘻。

“冯、姑、娘!”白白的面皮这次真的涨成猪肝的颜色了。

“啊,我又没被‘亲亲娘子’嫌弃,你朝着我喊有什么用?”快乐地顿顿也来凑热闹的小桂花糖,她笑得心无城府极了,“不再玉树临风了的管家老爷,您小心身体啊,再这么气下去,迟早会被亲亲娘子踹下床的啊——”

她突然用力地关上嘴巴。

“冯——姑——娘!”他要恼了哦,他要恼了哦——

“关飞,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花厅里快乱成一团了吗!还不快去!”

满怀的心火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上,不再玉树临风的管家老爷一下子蔫了下来。

“爷。”恨恨地一瞪笑得无辜偏又贼兮兮的小女子,他大踏步地走开。

“不再玉树临风了的管家老爷,您千万保重啊!”走得很远了,他还听到那油滑轻浮的笑音随风吹到耳边来,真是——后悔啊!

“你非要惹他生气吗?”慢慢地走过来,高大的男人一向威严正直的脸庞上竟然含着淡淡的笑,走近她,他伸手替她掸掸沾了草沫的雪白罗裙,扬眉:“他已经快被我大哥整疯了,你再踢他痛脚,他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可替你挡不了的。”

“原来真的是如此啊。”她喃喃道。

关腾岳惊讶地望她,心中一动。

“啊,关爷。”她突然看他一眼,脱口问道:“今日府上不是有贵客登门吗?您不在花厅里作陪,怎么跑出来了?”

“什么贵客,我又做什么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自越来越认识这总笑嘻嘻地小女子以来,他也越来越习惯拿眼瞪她,“我大哥三弟又不是旁人,哪里需要我时刻伴着?倒是你——”他突然倾身,吸了吸鼻子,墨色的浓眉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你又喝酒了?”

“呵。”她应付地弯起细白的唇角,小小地后撤——软腰上突然的阻力让她只得站在原地,任他拿漆黑的眼瞪地。“七先生说是贵府上的喜酒哩,所以我就陪着小饮了几杯,同喜啊,同喜!”她笑着抱拳。

“说什么醉话呢你。”他无奈地摇头,叹了声,揽在地软腰上的手掌做用力将她的身子按人自己怀里,轻笑着附上她小巧的圆耳,小声道:“等一下我用完了晚膳去找你,你不许再跑去闹关飞啦,知不知道?”唇,有意无意地吻上她的耳垂。

她侧身一躲,挣脱了他的亲近,又黑又瘦的小尖脸忍不住腾起红红的热气来。

“记住了?”他并不再去碰触她,只将手重新背到了身后,笑望着她少有的娇羞。

细细眯着的凤眼儿含怨似的瞥他含笑的脸庞一眼,她反手拉上一旁小桂花糖的马缰,转身走开。

他静静望着她的背影,含笑的唇角也忍不住上弯了几分。

“啊,好漂亮的小马啊!”

娇贵细嫩的女儿嗓音,突然从他背后传了来,他的眉皱了皱,有了不妙的感觉。

....

翠亭,关家兄弟表兄家的异母妹子,正值二八芳华,容颜娇丽,出身尊荣,向来是想如何便如何的天之骄女,无人敢折其缨的高贵娇娃。

所以,当出身尊荣的高贵娇娃看上了她的小桂花糖,要骑一骑一试自己多日来学习的成果时,她想也不想地便垂首弯腰退到一旁去,细细敛起眼眉,不再看自己的小小马儿被套上生平第一次的束口辔头、玉制马鞍,被人硬生生地按住骑跨上去。

向来自由自在的小马儿啊,向来无拘无束的——

“你若真的心疼小桂花糖,就去给爷说一声啊。”

不知什么时候,皱着眉的管家老爷凑近她,不赞成地盯着她唇角的涩意,哼了声:“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从来心里有话也不肯说出来,总憋着心事不怕老啊?”

“怪不得曾经玉树临风英俊到没有天理的管家老爷如今不再玉树临风了哩。”吸口气,她勉强扬起笑眯眯的脸来,细细眯着的凤眼儿有意无意地瞥了另一端的某个人一眼,果然见他绷紧了白白的面皮。“如果管家老爷真的懂得那句话的意思的话,您现在还会是玉树临风的英俊相貌啊!”

“冯姑娘!”白白的面皮抖了再抖,关飞狠劲地瞪她,“没有人告诉你不该说的不要说吗!”

心里,则是甚惊!

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有些慌乱的眼复杂地也望向另一端,在撞到两道淡淡的视线后忙又狼狈不迭地撤了回来,“可是刚才您也说了啊,总憋着心事会老的啊。”她笑嘻嘻地朝他扮个鬼脸。

“冯姑娘!你现在就尽量地耍你的嘴皮子吧!迟早有一天,等你吃到了苦头看你后不后悔!”有点恼羞成怒地狠瞪了她一眼,关飞转身便走。

“我现在就已经尝到了苦头啊——”她似乎并没在意关飞的恼怒,而是突然苦笑了声。

她的美好的、伟大的、崇高的——浪迹天涯海角、老吞砒霜坐化火堆风吹散——的理想啊,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哩——

甚至,她隐约觉得,她已坚持了二十年的固执也在渐渐地消失掉啊——

“真不知道我当初哪里来得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的决心啊——”苦恼地伸手抓抓自己随便缆在脑后的及肩头发,她笑得很难看,“我这二十多年看到过的红尘龌龊还少吗?明明知道男人是信不得的,明明知道女人之于男人的意义只不过是泄欲的工具而已啊,却还这么的——”

啊,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啊!

可是回头想一想这些时日来所经历过的事——

“那么男人之于女人的意义又在哪里呢——他对我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他真的是可以被信任的吗——唔,他当初的确是为了性欲才不得不接纳我的,可是现在他竟然告诉我,他因为我才产生了情欲——好头痛啊!”受不了地呻吟了声,她有些站不稳了,便索性抱膝坐了下去,埋头继续喃喃自语。

“男人的承诺——我看过多少男人的承诺?当想要讨取欢心索要肉体一时的欢愉时,千般誓言万种应允都能面不改色地一口吐出来,可一旦心想事成了,一旦厌恶了,哪里还记得当初曾经的誓言——从来没有承诺真的被认真地实现出来啊——他的承诺,我可以相信吗——啊,他又哪里对我说过什么承诺啊——”又黑又瘦的小尖脸却突然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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