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婴海蓝(4)

“几时了?”接过关飞递来的披风,他站起身草草整理了下衣着,望一眼正暗的天色,头,依然在宿醉之中。

“三更刚过。适才护卫们久候不见您回房,怕您醉酒——不放心,我们才寻了出来。”关飞小心翼翼地瞅他毫无表情的脸一眼,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来:“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他哼笑了声,望一望四周,“有事的,该是那女子吧。”

“那,那名女子呢?”他们是听了马夫的通禀,才寻到这马厩跨院。进院门便一眼看到了自家的大人仰面躺在墙角之下呼呼大睡,若不是看他衣衫凌乱不堪,再知道他的——隐疾,他们再见到四周并无该存在的人存在后,还差点以为他家大人——

呃,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皱眉思索了下,京师赫赫有名的铜狮关府的当家主子关腾岳竟出人意外地噫了声。

“怎么了,大人?”

“我昨晚虽酒醉,行动有些狂乱,但神志却还是有着几分清楚的——府中可有年轻的帮佣妇人?”

“妇人?!”关飞讶叫。

“你吃惊什么?”没好气地再哼了声,他道:“那女子——不是处子之身。”不是完璧,那不是妇人难道还能是姑娘家不成?“或者——府中有人敢胆大包天地私下携了女妓进来?!”

“咱们谁不知大人生平最腻青楼,哪里有人敢自找苦吃?”关飞小声地顶撞一句,而后正色地道:“您真的知道——”

“你当我是什么!”没好气地瞪手下人一眼,关腾岳再哼,“即便我平素很少——可你莫忘了,而今那些女子是为何住到府后花园去的!”他出身豪门望族,若不是家世清白的干净女子,如何可以近到他的身侧更得他——哼,难道他连女子是否处子之身都分辨不来么?更何况——

眯眸,他忆起那场狂纵欢愉——那女子除了初时的挣扎反抗,在他——强行求欢时,她——明明深懂男女交合之术的!

眉,立刻挤成了团。

但他却无法否认,昨晚他得到的,是生平头一遭的极致欢愉!

极致欢愉!

身心不由自主地一荡,深藏胸腹间的情欲差一点就几乎又要翻腾而出!

“去将那女子与我找出来!”

“大人可记得那女子的身形容貌?”

“院中无灯无月,她又身处暗地,我如何瞧得到——”再想来,那女子似乎是故意隐藏了她的身形容貌!

这一下,他要寻出她的决心更盛!

“那,惟今之计,只有将府中所有奴仆集合起来一一察看了。”关飞想了下,低声对身旁的护卫小声说了几句,便挥手要护卫们离去,而后笑也似的叹一声,“就请大人回房梳洗,再移驾府中大厅。”

“你有把握?”

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话关飞可没胆子说出来,只硬起头皮笑着应了声。

依以往惯例,凡被他家大人——求欢过的女子,先撇去隐处之伤,单是在几日之内,十成十是无法行动自如的——

噫?

他突然也愣了下。

“你想起什么来了?”

“爷——”他迟疑地望一望四周,而后凑近他家主子大人,小声问:“您可还记得,那女子——真的不曾受了什么——呃,就是——”

“她绝对没有受伤!”关腾岳不甚高兴地瞪他一眼,“她若是受了伤,哪里还能自行逃脱?除非有人帮了她一臂之力!”他隐约记得,他获得极大满足之后,曾想将那女子扯到光亮之处看她是否被他弄伤,却被那女子用力挣脱,对他嚷了句什么便仓皇地逃走了!

竟然能在他求欢之后自行走掉!

哼。

他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恼。

心中五味杂陈,他瞪关飞一眼,口气好不起来。

“你还站在这里干吗!有空闲着发呆就不知去好好查一下吗?”

摸摸鼻子,关飞看了他一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身为人家下属的,自当急自家顶头上司之急,想自家主子所想喽。

行礼,准备按主子吩咐下去找人去。

只是,这神秘而又妖媚一般的女子,他们见也不曾见过,该如何去找?

“她似乎能自由出入这养马的跨院,关飞。”

他的主子大人闲闲提供惟一知道的情报。

关飞心中猛地闪过一道油滑轻浮的人影,登时额头冒出冷汗来。

不会那么——倒霉吧!

“关飞?”

“啊,我这就去查,这就去查!”再也顾不得主子大人关注到自己脑袋上的视线,他飞也似的跑出这惹了大乱子的跨院去。

老天爷啊,他可是从来不曾生过什么坏心眼的啊,就算平日里总想找点乐子瞧,却也是没有任何坏心思的啊!他可真的不是存心的啊!

而后提心吊胆地按主子的吩咐,他集合了府邸中几乎所有有嫌疑的男女奴仆,却没找到那个也绝对身有“天赋异秉”的神秘女子时,每日早起去湖边溜达回来的账房先生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刹时真的如同被一桶冷水在三九寒天浇上了身,冷汗淋淋,头皮爆炸。

他想看的一出好戏,似乎真的送到他面前来了!

他却不知该不该向因失望而恼火不已的主子大人说出实情。

....

“小冯,小冯,小冯——”

嗓门极大、极尖的呼喊由远及近,渐渐闯进她迷糊着的头脑中来,她懊恼地呻吟了声。

要命啊——

浑身上下酸痛到极点、无一不在疯狂叫嚣着“生不如死”的僵硬肌肉,如灌了八斤铅水又如有十万个小鬼拖着白棍敲敲打打的脑袋,艰难地强行眯开了线缝的眼前更是白茫茫又金灿灿的模糊一片——

她而今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小冯!”

这一次,大大的喊叫直接从她的耳洞里爆裂开。

“我死了——”她双手捂住脸,不想要自己此时毫无防备的狼狈容颜被不相关的人看到,僵直酸痛的身子费力地翻身靠着身后的山石坐起来。

“小冯,你怎么啦?”

“昨天太热了嘛,所以我就偷偷跑这里来泡澡,谁知道舒服过头——我在这湖水里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啊——”嗓子干哑得要命,她深吸气,努力振奋萎靡的精神,捂在脸上的手指暗暗地用力,强迫将苍白的脸挤出一点点颜色来——可是好疼啊——

“哈,你这个笨小子!”结实的手掌不带心机地用力拍上她的肩,害她差点再度爬跌地上,“现在已经快八月啦,白天虽热,可一入了夜一下子就会凉下来的!你没给冷死已经算是上天给的好运啦!”

“马六兄弟——”她艰难地挪开几步,生怕再给这愣子拍上几巴掌,现在可是不比从前——

“你找我有事吗?”待到自己眼前的白茫茫金灿灿消失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心地放下手,凤眼照旧眯得极细,望一眼刚刚蒙蒙而亮的天色,她挤出微微的笑,“现在才不过寅时吧,厨房提早开火了吗?”

以往这时候园子中很少有仆人起身行走啊。

“你除了惦记马匹就只会惦记着吃饭了!”马六笑着骂她一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已经吃过啦。”

“人是铁饭是钢啊——”肚子真的呱呱叫了起来。她虽然看起来个子又瘦又小,可是却极是能吃的,平日里每餐饭也要三五碗米饭、两三个馒头,而今天又——啊,一场梦,一场梦!

“也幸亏你是在咱们府里啊,不然依着你的饭量,我看京师里哪家府上也不敢收留你这个大肚汉哩!”马六啧啧地瞅着她又瘦又干的四肢,实在是惊奇得不得了,“你真的有二十啦?我才十七,怎么块头也比你大上了两圈哩?你是不是为了卖身进来撒谎啦?”

“我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所以没长起个子来吧。”她手撑山石费力地咬牙站起,强笑道:“再者,人有早长晚长之分,你没听常言说吗,二十三,蹿一蹿!说不定我现在这样,等我二十三上了,个头是这关府里最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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