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恋竹(三千阁之十)(23)

她一愣,猛地瞪向那脏得一身异臭的乞丐。

天边最后一丝余光映出彼此的面容,在下一瞬成为黑暗。

竹翡青闭上眼睛,仿佛想无视昔日的恶梦朝她扑来。

那乞丐握著她撕裂的一角衣裙,大声咆哮,“我是你丈夫!你想逃到哪里去?你一日进我家门,就终生都是我的人!老子这么落魄,全都是你害的!看你穿金戴银,还不赶紧来伺候老子?!”

她浑身冰凉。

屠霁延狂怒了。

苏鸩还来不及动手,流宿已经一个跨步过去,脚下狠劲没有任何保留,只一下便踢得那乞丐没了声音,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屠霁延没有吭声,留下苏鸩和流宿去处理后续,他只是做下指示,不要这脏东西再出现在任何地方,要干净的清理掉。

苏鸩会意,沉著脸,点了一下头,一旁的流宿吹了声奇异的口哨,几个袖口绣上刀剑的黑衣人迅速现身,默不作声的由著流宿指挥,将那乞丐搬走了。

流宿跟著几个黑衣人走开,头也不回的朝苏鸩吩咐,“你和二爷一起,陪姑娘回阁里。”

苏鸩咬紧唇,不想搭理他,却冷不防的被他握住一手,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冷得苏鸩打个哆嗦。

“回阁里等我。”流宿说。

苏鸩咬得下唇都破了,却没有吭声,用力的点头。

流宿放开了他,一抬手,却用指腹擦过他流血的唇。

那手势极其温柔,几乎让苏鸩感到晕眩,闭上眼,再睁开,流宿已经和那几个黑衣人一同失去踪影。

苏鸩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夜风吹得唇都冰凉了,这才慢慢的提起步伐,朝著三千阁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让自己去想,流宿是怎么处置那个乞丐的。

竹翡青是一路被打横的抱著,回到三千阁,回到自己的内房,然后让屠霁延轻手轻脚的放到床上。

他坐在床边,慢慢的抚摸著她的长发,用自己的气息笼罩住她,直到她终于鼻息平稳的睡了过去,他依然没有离开。

月亮悬于中天时,流宿回来了。

没有点上烛火的室内一片昏暗,然而窗子是开著的,于是月光倾泄进来,照亮了悄无声息的打开的内房门板。

流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边伴著苏鸩。

屠霁延依然清醒,并且专注的关心著竹翡青的任何动静。

“处理好了,二爷。”流宿说。

他一动也不动,“嗯,你们下去休息吧!”他刻意使用了“你们”这个词。

流宿垂下眼,攥紧了苏鸩冰凉的手,低声回答,“是。”

两人退下去了。

屠霁延沉默的凝视床榻上闭著眼睛的竹翡青,好半晌,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醒了?”

“嗯……”她模糊的应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眼里带著初醒的水气,湿润润的一抹光。

“你睡很久。”

“久吗?”竹翡青微微一笑,“我怎么觉得只是眯著眼睛一会儿?”

“很久,月都中天了。”他俯下身,要亲吻她。

她下意识的避开。

屠霁延一手扳了回来,凝视著她,然后张开嘴,吻上她抿起的芳唇。

她发出了近乎呜咽,又像是挣扎的声音。

“不要怕。”

他没有急著入侵,只是反覆的舔吻她抿起的唇瓣。

“没事的。”

他让她干燥的唇变得湿润,然后渐渐柔软。

“有我在。”

他诱哄著她,让舌尖一点一滴的滑入她的唇肉间,轻轻的碰触她的牙齿。

“你看,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再来伤害你。”

她紧紧抓住他的袖口,紧到指尖都泛白。

屠霁延知道她在恐惧,知道她状似平稳的呼吸下,还有脓血不断的恶梦在虎视眈眈。

但是他必须要让她明白,有他在,他不会让她再受伤。

这样极其脆弱的竹翡青无比的惹人怜爱,她的伤痕,她的泪眼,她的依偎,她的求助……即使屠霁延知道,一旦天一亮,那种疏离的、冰冷的控制力就会再度回到她的意识之中,她将会展现出镇定而沉著的优雅姿态,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接近她,更遑论伤害她,但是此刻,在他怀里细细颤抖的竹翡青,是真实存在的。

他知道这一刻的信任是她花费多大的心力才终于释放出来,他也知道为了保有她的信任,他必须要竭尽全力,绝对不能有一丝半毫的辜负。

他无比怜爱的抚慰她,给予她力量。

“翡青,我心里有你。”他几近于叹息的说。

她哽咽了一声,“屠霁延?”

“我在。”

“我的身子是暖的吗?”

“是啊!是暖的,非常温暖。”

竹翡青将自己埋进他的胸怀,逸出轻微的啜泣声。

屠霁延几乎要诅咒那个伤害了她的人,他一手扯开自己的外衣,然后侧身上了床,将心尖儿上的这个女人紧紧的纳入怀里,深怕慢了那么一时半会儿,她就会消失。

充满铁与皮革的气味的阳刚肉体将她环抱住,竹翡青呼吸著他的气息。

“他打我……”梦呓般的声音,凌乱而破碎,“他说我是被爹爹卖给他的性奴,他说我不娇媚,他把我脱光了绑在床上,然后一边打我,一边强迫我……他喜欢看到我哭,喜欢听我哀叫,他抓著我的头去撞墙,让我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然后从后面上我……说这样像在上一条母狗……

“我跟爹爹说,请他救我……但是爹爹拍开我的手,说我嫁了人,再让其他男人碰,就是下贱……可是我不是自己要嫁的,也不是淫贱的女人啊……那个人总是喜欢去青楼,沾一身香粉,再醉醺醺的回来,把我打醒,然后强迫我服侍他……

“我很快就有孕,公公说,只要我生下孩子,他就作主放我走……所以我没有打掉孩子,我很小心……但是那个人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我流了好多血,孩子也没有了,他怕他虐死小妾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再也没有女人肯让他碰了,于是连夜把我扔进河里……我……我那时还活著啊……我还活著,真的,我活著……活著啊!明明是活著的啊!我好痛好痛……那河里面好冷,好冷啊……”

她撕心裂肺般的哭号出来。

屠霁延像是要将她揉进自身血肉,紧紧的拥住她,紧咬的牙关咯吱作响,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他的眼里一片血红,他的心没有这么痛过,滔天的杀意将他灭了顶,恨不得再将那乞丐抓来,一刀刀凌迟的剐杀,人不人、鬼不鬼的养著,让那畜生巴不得自己没来过这世上。

竹翡青紧紧依偎著他,哭了很久,直到疲倦了,又迷糊的昏睡过去。

屠霁延没有放开她,安静的陪伴著,直到天明。

竹翡青再醒来的时候,像是将昨晚的事情都忘光了,神色平静。

屠霁延免不了亲亲抱抱,直闹得她面红耳赤,才放开她,让她下床,然后他也跟著下床,踱到梳妆台前,抢过她的手里梳子,笨手笨脚的帮她梳头发。

“太大力,很痛啊!”她吃痛的瞪著他。

“痛吗?”他很无辜。

“你的脑袋过来,我梳给你痛。”她目露凶光。

“我再试试好了。”他连忙补救。

“干嘛不让流宿帮我梳头?明明就不会梳,还硬要抢……”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却怎么也没有再阻止他。

这身姿伟岸,适合拿刀远胜于拿把精致梳子的男人,笑得很坏、很满足,自得其乐的把玩她的头发,然后试著拿捏恰当的力道。

她的长发在他的大掌里,仿佛水一样的抓握不住,屠霁延很困扰,但又不肯放弃。

“我还想学著帮你画眉哪……”

竹翡青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脸古怪的瞪著他,“你不会梳头,不会画眉,不会更衣,就别来搅和!我又没要你会这些,做什么一晚上睡起来,就像被落雷砸坏脑袋,对这种琐碎小事勤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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