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恋竹(三千阁之十)(8)

而怀里的这个女人,连疼痛、哀伤的眉眼都好看得不得了。

也许在当年的第一眼,这个女人就不动声色的进驻他心底了吧!

不过他还没有爱过人,还不明白该怎么对待这个在心底占有一席之地的女人……也许他可以再想想,在此之前,他应该珍惜这个重逢的短暂初夜。

这时,天色已经透出一点光,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他终于浅浅的睡了过去,在这同时,依然轻手轻脚的搂住怀里的女人,没有任何放开的打算。

竹翡青从梦里醒来,睁开眼睛,无声无息的,没有惊动屠霁延。

她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怔愣了很久,她嗅闻著他身上铁与皮革,以及抹不去的血腥气味,这样的味道阳刚而杀伐,刺激著她。

竹翡青在十二金钗之中,是个规矩特别多的女人,她不仅不接受有妻妾的客人,同时也不接赶考的书生,不接只会花天酒地的二世祖,而成她入幕之宾的男人们,更不许再去拥抱其他的女人。

一旦沾了其他女人的味道,再来拥抱她的话,她会立即驱逐那人,再也不许他踏入她的厢房,上她的床。

被竹翡青逐出去的客人,其他的金钗姊妹也不会再接。

而曾经尝过金钗姐儿的好滋味,享受过如此精致盛宴的男人,又怎么吃得下其他的粗食?

曾经有男人心存侥幸,没有将竹翡青的规矩放在眼里,犯了之后又来纠缠,当即被她身边的伺候人流宿卸去一条手臂,再交由阁里的护卫,逐出门外,这人从此再也无法踏入三千阁。

她的规矩订得很严,并且挑衅不得。

然而她就像是毒,尝过她这样激烈滋味的男人,为了不要被她拒于门外,哪里敢去触犯她的规矩呢?

如今,屠霁延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就不知道会不会也成为最后一次?

天明之后,她迷迷糊糊的再睁开眼睛时,屠霁延已经离开了。

听说是因为离人泪镖局接了一件长途跋涉的单子,来到花街一夜风流快活之后,天明便立刻起程,要去边关一趟。

竹翡青愣愣的摸著身边犹有余温的被褥,垂著头,安静了很久。

相逢的时间太短,缠绵却很深。

她还记得他的体温,记得他双臂拥紧她的力道,记得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他称赞她的美好,她的勇敢,他怜惜她,她都记得。

竹翡青抬起手,暗暗摩挲了肢体,仿佛想藉由这个动作,将那个人抚摸自己的温度与手势呼唤回来。

她还来不及跟那个人说,她当年其实很想跟著他走。

掩住脸,慢慢的,晕红蔓延过她的耳朵。

下一次要再见到那个人,不知道要等多久时间……

后来,在大半年后,她却是在意外的地方,再度见到屠霁延。

她是在一片断垣残壁之中发现他的。

碎成大块的瓦砖掩埋了他一只腿、一只手,横躺的身体上有碎石砸下时造成的伤口,他尘灰遍布的脸庞有细细碎碎的血痕,整体上来说,在她眼前呈现的,是一个昏迷过去、形容骇人的伤者。

竹翡青静静的端详那血人半晌,才轻轻的皱了一下眉。

她原就柔软的脸色显现出受到惊吓的苍白,却以一手按在颊上,做出掩饰,仿佛她并没有因为见到此人伤重而脸色骤变。

身旁的伺候人流宿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心里困惑,却也不戳破,凑过来,低声的问:“怎么办?翡青姑娘。”

他也从那血污凌乱的脸庞认出来了,这人是曾来过阁里的客人,半年前的那场骚乱他还记得,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另一个少女的身影,心里定了一定。

接著,有些担忧,他皱起眉头。

“……不知道隔壁巷子的贾大夫要不要解剖用的练手材料?”竹翡青的声音哽咽一下,又强自压抑下来,变得极为镇定,像是想假装无所谓。

歪著头,她迟疑了一会儿,一手摩挲著耳垂,仿佛想藉此掩饰羞红,偏头看向流宿。

“这样的活体,价格应该颇高吧?”

流宿眼眸一亮,闪过笑意。

要弄回三千阁是绝对不行的,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男人出现在阁里,必然会先惊动阁主,解释起来,没完没了。

但是放著不管,别说是竹翡青,光是担心著当初那个少女的下落的流宿,首先就不同意了。

然而,主仆两人也没办法就地处理这么一个血人。

隔壁巷子的贾大夫,便是个极好的人选。

他是长期教导竹翡青医术的师傅,连阁主都默许了,让竹翡青在放假的日子踏出花街柳巷,来到这贫民居住的区域,协助居民安顿生活,甚至默许她偶尔私下拿了阁里备有的珍贵药丸去救人。

因此,性格古怪的贾大夫,以及风姿疏冷的竹翡青,都是居民们感激的活菩萨。

竹翡青没法把人运回三千阁去照料,但至少能想个理由,将人带去给贾大夫医治。

流宿身为她的伺候人,自然也懂得分辨她嘴上装模作样的说词,和心里真正的打算。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流宿暗暗盘算,半晌,肯定的答覆,“价格很好,足够翡青姑娘去红花酒肆搬回能喝足一个月的好酒。”

“流宿,你的手脚俐落点,赶紧把人拖了去。”果真很好,要花去她一个月的酒水钱吗?

竹翡青的脸部线条有些紧绷,但是笑容灿烂,好像真的很高兴。

她指挥著流宿,赶紧拖出那被半埋的血人。

还在发育的流宿身子不高又单薄,那昏迷的伤者足足是他身形的两倍宽、两倍高,又半埋在瓦堆之中,简直是拖得他汗流浃背,花了半个时辰才把人挖出来。

竹翡青找来一块木板,两人笨手笨脚的忙碌许久,终于把那血人拖上木板,接著就由流宿拉著麻绳,摇摇晃晃的拉到隔壁巷子的贾大夫家。

贾大夫一看那血人在这样的折腾之后,简直半死不活,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肯定的说:“都磕伤了,要砍一半价。”

竹翡青颊边汗湿,嘴角轻轻抽搐。

不只一个月的酒钱,还得再加上几颗珍贵丹药吗?

这么一剥削,她还没救到人,就会先被阁主抓去审问了。

她忧伤的蹙起眉头,委屈的望向贾大夫。

“一半?那我只能喝半个月的酒啊?”竹翡青不乐意了,“贾大夫,怎么不看在我们主仆忙上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将这练手材料拖来给你,再多算一点啊?”

这么长时日的往来情谊,贾大夫,你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你还敢说?!”贾大夫瞪她一眼,“原本就三成的伤而已,被你们主仆一胡搞,又是牵动伤势,又是增加血口的,变成七成的伤了,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这个男人没名没分,居然让你们主仆眼巴巴的拖了来、还要老夫秘密养著,照料伤势,他周身伤处怎么看都是打斗留下的,江湖恩怨,若是波及老夫怎么办?

你一个大姑娘涉入其中,也不想想会不会损及自身清誉吗?

还不赶紧从实招来,这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贾大夫双目放光,那模样若非心知肚明是鸡婆性格发作,还真的会以为他贪财又好酒到入骨地步。

流宿一看自家主子居于弱势,连忙出声护主,“贾大夫,你看看,这人还是练家子,底子又好,骨头结实,皮肉粗厚,那增加的四成也只是皮肉伤而已,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练手材料?是个练家子欸!平常打著灯笼都找不到的。”

这男人身家丰厚,后台硬实,只要救了他,来日方长,要怎么剥削都没问题。贾大夫,你就行行好,先救人吧!

就算要丹药,也可以留待日后慢慢的商量。

这严刑逼供的,也是可以先拿这男人慢慢磨刀,别劈头就将刀口对著他的女主人啊!

贾大夫低头,想想也对,这完好无缺,没缺胳臂没少腿,也没变成上下两截的练家子的确难找,何况来日方长,要逼供,要讨丹药,都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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