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花凛凛(15)

何蕊恩急促地摇摇头,羞窘化作一股高温,闷红她绝伦的脸蛋。

“我以为是居之样那小子偷懒,睡到过午还未起床……”杜罄笑了笑,放下床帐,说:“你要不要和舅舅吃个午茶餐?”

何蕊恩颔首,看着映在野玫瑰纹饰床帐上的剪影渐渐褪离,而后传来开关门声。她匆匆检视自己——很糟糕!哪有这么糟糕的大明星?一丝不挂被长辈抓个正着,丢脸至极!

她掀掉被子。这国王尺寸的大床,只有她一个人。她移近床缘,拨开过床帐,下床,裸足一顿,踏着什么东西,低头瞧,是那双珍珠编结高跟凉鞋,整整齐齐摆在床侧踩脚凳旁边。

是居之样放的!何蕊恩胸口热热地,趿好鞋,走往浴室,未开门,先唤道:“居之样……”

轻拉双轨门,像在揭开一幅教人期待的名画,她以为会见到他坐在镜台椅,皇帝一般傲慢地等看她穿这双典雅的鞋,来为他献舞。结果,她只看到镜台上摆着全新洋装,内衣裤均具备,还有一张留言写着:

我来此地,所带衣物不多,如果毫无剩余,我会要你和我一样赤裸。

完全的色情狂口吻!不像在警告她不准穿走他的衬衫,他根本希望她穿走,他再将它扯坏剥除!

何蕊恩持留言纸,美眸眄睐一遍又一遍,心头评评评地,好像回到他说她人美歌声好的那个年少早晨,情窦初开的滋味,她难忘怀,身陷其中——他要她成为明星,她就做明星,他要她裸身穿这双鞋,她就穿,她已经准备要为他跳支性感的舞了……

穿上男人选定的舞衣,胸罩两朵藤刺野玫瑰,系带内裤也是,像男人的手罩住她,等她换好晨衣式裙装,她便感到自己浑身被男人给围抱着。拧了一条湿毛巾擦拭脸庞,她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耳朵红得像两朵小花,耳环不知道掉哪去了,她记得她有戴一对素雅的蝴蝶耳环……

也许随着那个野玫瑰男人飞了吧。

何蕊恩理顺长发,抿抿原本就红润的唇,旋身走向门,又踅回,做了她想做的事,才去赴杜罄的午茶餐会。

客厅大露台的米色帘幕遮檐下,摆了一桌香槟、红茶、花茶、新鲜水果和派饼蛋糕点心。

杜罄坐在桌边的躺椅,像个阿拉伯贵族,抽着蓝彩玻璃水烟斗,逗玩站在手上的青鸟。

“它叫老大,你没听小瀇表哥提过吗?”何蕊恩一出现,杜罄便问。

何蕊恩摇头,踏出门外,踩着绿草上的铺石,往露台中央走。“小瀇表哥很聪明,妈妈说他是天才,学校老师没有一个有办法教他,他是自学拿到一般人得花很多年才有的学位,他十三岁离开学校后,我没再见过他。”

以前,小瀇表哥受母亲监护,放学后常常得到她家报到,后来,听说他拿到学位离开加汀岛,偶尔回来,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成年以来,她听过几次传闻,说小瀇表哥变成海盗什么的,但也只是传闻,她没再见过那个跳级的天才表哥。

“笙笙说他不受教,空有好脑袋却不学好……”杜罄笑着。这次回乡,他听足了堂妹对儿子的抱怨,积怨多年一次爆发,挺可怕的。

“舅舅很担心表哥吗?”何蕊恩轻拉裙摆,优雅坐入与杜罄隔桌斜对的木架藤椅。

杜罄手一扬伸,让青鸟飞向遮檐外,自由穿梭花丛间。“没什么好担心。”喝了口红茶,他说:“小瀇那家伙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下去。”

何蕊恩认同地点头。“爸爸说小瀇表哥遗传舅舅生命力旺盛的精神,再恶劣的环境都威胁不了你们——”

杜罄挑了一下眉,哈哈大笑起来。“把我们父子说得像蟑螂一样!”

何蕊恩美颜顿了顿,勾唇,窃窃低笑。“我没说舅舅是蟑螂。”眼眸晶亮,神情放松,她倒了一杯花茶浅啜几口。

“之样呢?”杜罄突兀地提了这个不相干人名。“之样是不是一只蟑螂?”

他是色狼!何蕊恩把几乎到口的字句随着玫瑰香味吞下,轻轻放好骨瓷杯,说:“舅舅,女孩子一般都讨厌蟑螂——”

“所以,”杜罄打断她。“你不会跟一只蟑螂在一起对吧?”

“怎么可能,那我会尖叫,直到把它的头踩烂为止。”何蕊恩轻颦眉宇、浅蹙鼻梁。

“喔?”杜罄笑笑,敛眸抽水烟斗。

桌边静静,白烟散着淡雅的烟草与水果清香,袅袅飘到遮檐之外。她拣着高脚水晶盘里的覆盆子,细细品味,柔声又说:“舅舅,我没把居之样的头踩烂。”讲这话时,她娇羞得不像个见过场面的大明星,芙颊浮现她吃下的莓果色泽。

“嗯。”杜罄始终保持愉悦得令人费解的微笑。“那小子应该是找到幸运女神了,往后不需要担心死在战地什么的……”

【第五章】

算命的说他生命线奇短,难长寿……

昨晚最后一次的试航果真如卖命,一阵由正后方直接吹来的强风,掀起海上大浪,让他的赛艇失去控制,冲进风中,还好随船的海瑟大叔事前做好万全保险措施,没造成意外的顺风换舷,让他可以全身而退,回到Segeln倒头睡掉一整天的疲惫。

醒来时差不多是接近黎明,旅店的自鸣钟跳出一只鸟,悦耳啼叫数声。居之样嗔着不怎么好闻的鱼干气味,猛地翻身下床,往浴室换掉昨晚没换的衣裤,冲了个冷水澡,头发洗了两次,走出淋浴间,影像电话突然响了,他按接听,是杜罄叮咛他别迟到。

帆船祭开始了,他参加的1066sm赛,是重头戏,今年有一百二十五艘船参加这个冠军奖额高达百万美金的远航赛,据前几届的赛事资料统计,整个赛程结束差不多会花个十一天,过去的纪录保持者只花一百一十五个小时又四十六分,就走完全程1066sm。

sm—一听说是专给航海人看的海里缩写,他们不用XM,而用sm。尤其在这种长达一千零六十六海里——超过一千九百七十四公里的航海赛事,有“帆船岛”美誉的加汀岛也就直接把赛事命名1066sm,这正是要告诉参赛者——

此乃失心疯冒险比赛!有种来SM!

“sm赛事虽在午后起跑,还是早点到,把握时间做做社交。”杜罄说:“早上的淑女杯雷射小艇短程赛,好些个女孩是加汀岛名门之后,身债可观,你的俊脸要是派得上用场——”

罄爸又要叫他去做“牛郎做的事”了……

“罄爸,”居之样打断杜罄嗓音,一面穿上淋浴亭门外挂衣杆的浴袍。“我不会迟到。”说完这句,他结束通话。

电话再响,他不接了,他要刮胡子,没兴趣从什么名门之后身上弄善款!他步伐移往镜台,目光流睇,瞥见昨天那张留言纸揉成了一团。

摊开纸团,居之样神色一闪,阴了下来,大掌拿起包在里头的东西,一行娟雅字迹写在他飘劲的笔触之上,映入他灰蓝眼帘把我的耳环还来,你这个色鬼!

居之样看了不下数十次,嘴角一会儿弯提一会儿抿直,像在笑又像在咒骂,或者笑与咒骂一起来。

“蕊恩——你这个嚣张的女人——”声调幽沉,他捏紧女性内裤的左拳,已经筋脉债张,一条珊瑚红系带穿绕他指缝,在他指节缠了几圈,好像蕊恩帮他做了记号。

嚣张又性感的绝美疯女人!

生命中可以遇上这样的女人,即便活不久,似乎也无所谓。简单说——

都是SM!

居之样嘲弄地扯扯唇,将留言纸对折再对折,暂时收入浴袍边袋,与那女性内裤放在一起。刮好胡子,换过衣裤,他不忘将此两件物品带上,前往赛事码头。

帆船手码头的街道上空,飘布各色三角旗,阳光鲜艳得如同从图画书里拉出来,孩童们头上、身上戴着扶桑花冠花环,手持船艇造型的气球在游街。比起〈IAmSailing〉,居之样认为来点雷鬼音乐,更适合这场帆船嘉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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