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11)

“我不可能讨厌你,星洋……”夏可虹伸手拥住他。

宇星洋顺著她的长发丝,喃喃柔语:“那也别把‘它’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好吗?”

“好。”她答应了,美颜褪去冰冷,娇慵甜笑。

宇星洋也微笑,帮她调好枕头。“今天你忙了一天,好好睡。”他吻吻她的眼,要退开。

她拉住他,说:“你呢?要去哪儿?”

他反掌握她的手,让她摸他青髭扎人的下颊。“一身风霜尘土还没清理呢,你先休息。”把她的手收入暖被中,离开她的床。

“星洋,”她又唤他。他站在床畔,回首看她。她说:“我爱你。”

宇星洋朝她露出宠溺笑容。“快睡吧。”手一扬,床幔四合。他看著柔美剪影,弯挑的唇角慢慢抿直,背过身——

只有他知道——他现在是走上冰雪断崖界线,找她最爱的雪地蔷薇。

皇夏生斜倚在雕花镶金的漆白门板旁,一动不动,看起来像睡著。他本就是奇葩,处处异于常人,站著睡,没啥不可能。

离开餐宴房后,皇宇穹前去向夏初晨致歉告别,接著,走来外门未关实的夏可虹房间,果然看到皇夏生于此逗留。他说:“该走了吧?你同夏小姐道过歉了吗?”

皇夏生没说话,听著男人脚步声渐行渐近,他撇唇,说:“走吧。小女孩睡了,我不扰她眤。”

皇宇穹皱一下眉,有疑惑,但没问,跟著皇夏生走出夏可虹的房间。

“皇宇穹,”到了2325房大门外,皇夏生才又开口,交代:“记得移植几株雪地蔷薇过来,我要种在2319房——”

“雪地蔷薇?”皇宇穹打断皇夏生。“那种珍贵花种只生长在皇家土地上,移来这无国界,种得活吗?”

“我皇夏生亲手栽种滋养,还会有不艳丽绽放的道理?”皇夏生说。

他是拔剑向外的皇帝,稳站高峰顶端,造一座灿丽雪地蔷薇园。

晌午的蔷薇,掩覆雪坡,沁血映白似的美,美得教人透不过气。都说不是好兆头,雪地蔷薇嘛,据传,开得越艳越有事——坏事——要发生。上一次,那花开得漫漫无垠,在晚霞中燃烧整片雪原,红到了尽头,生命的尽头。他们两位亲爱的家人,相继躺在破碎的洁白雪地,身上铺盖落瓣,永远地沉睡。

每每,只要座车行经“蔷薇隅”,皇宇穹总要司机停车,让他下车走走。今日亦然,那幢典雅的双层楼房浮掠车窗时,皇宇穹取了东西放进西装口袋,关掉豪华车厢里的小电视,按下通话机,要司机停车。

司机把车停在路旁成排的冷杉树下。皇宇穹迳自开门下车。

“宇穹少爷,老爷还在等您。”以往没有,今天,尔麟祖叔公——皇氏现今辈分最高的当权主人——派了管家雷平随车,在他走下船艇舷梯那刻,紧盯他所有行程,提醒他不得逗留,得马上向大长辈报到。

“雷管家,我去向荷庭堂叔、若苏堂姑打声招呼,不会花太多时间,你与司机在车上等会儿,可好?”皇宇穹语气谦和。

雷平不好再说什么,识趣地退离车门口,让道给皇宇穹。

“谢谢。”皇宇穹关上车门,迈步行过野蔷薇迤逦的大道。

这一带,道路没啥车流,平常不会有人来,是皇家土地的边缘区,建筑也少,只有几幢家族休闲使用的行馆别墅,分散地座落冰湖畔周遭。蔷薇楼距离湖上古堡不到一公里半,皇夏生选择搬入古堡长居,那对兄妹一次也没前去拜访。

皇宇穹站在蔷薇楼开放式的庭院步道,看了一下腕表,才沿著溶雪痕迹,走向楼房门厅。原本想按门铃,手探了一半,听见幽微地抽气声,他收回手,寻著往建筑侧边走。脚下满是蔷薇落瓣,雪地与岩地交缝有些青绿冒出,看来像是新长的荆棘藤,下次湖面结冰时,会是一丛灿艳雪地蔷薇。皇宇穹上七层阶梯,到了屋侧平台花园。一个女孩跪在蔷薇盘旋而上的屋墙前,她含著手指,长发微掩侧脸,看不出表情,八成被花梗硬刺扎伤了。

“你在干么?”皇宇穹发出轻而沈的声音。

女孩转过头,赶紧把手抽出嘴中。“宇穹……”嗓音略带不肯定的颤抖。有些时候,她会差点叫他哥哥,虽然他是她的晚辈,实际感觉倒是像一个对她付出兄长关爱的家族同辈。

“手受伤了吗?”皇宇穹靠近她,蹲下身,看一眼地板上的花篮。“摘花怎么没戴防护手套?”他拉起她冰冷的小手,检视凝出血珠的细白指腹,取出自己的方帕,帮她缠裹。

她点头道谢,提著花篮,站起身。皇宇穹也起身,看著她的头顶。这个十三岁的长辈,又长高了不少,少女的脸蛋有丝轻愁,大抵是烦忧兄长与家族的关系,一日冷过一日。

“宇穹,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她低垂脸庞,盯著花篮里的花,说:“哥哥他不在,可能又去爸爸妈妈坟前。”

皇宇穹沉默著,与她并行,走下平台花园。

她说:“最近天气好像没那么冷,湖面化冰了。昨天,我去古堡,没看到你和夏生堂叔……”欲言又止。

天气的确没那么冷,都说没有永恒隆冬,再冷的地方,蓝空依旧有鸟儿扑翅、流云卷环金阳。

皇宇穹抬眸望著天,不经意似地搭腔牵引她的欲言又止。“找夏生叔公,有什么急事吗?”

她顿住步伐,对著屋宇侧门,伸出包缠方帕的手握住镀金蔷薇门把,将话往下说:“哥哥怪怪的,前一阵子,他说这屋子已经是夏生堂叔所有,我们得住到荆棘海上……我想请夏生堂叔别赶我们走——”

“当然不会有这种事。”皇宇穹平声静气地说:“你不用多担心。这一带土地虽变更为夏生叔公所有,不过这幢楼房,一直在冬耐叔公亲大姊春实姑婆名下,不属于夏生叔公,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赶你们。”

她回身,仰起脸庞,秀眉颦蹙。“可是哥哥和夏生堂叔老是吵架。”

“他们只是感情好。”皇宇穹拉起她的手,从西装外套口袋取出一个东西放在她掌心——

是一个雪花水玻璃球,晶透球体里雪花和水飘荡,一艘小小古代船艇还拖著锚。

“这是……”她不明白皇宇穹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东西。

皇宇穹说:“这是夏生叔公在无国界‘等待太阳’地下商店买的,听说是荆棘海里的古代沉船——夏生叔公要送给你的。”

“谢谢。”她看球体里的世界,伸起另一只手,双掌捧著,心里感到温馨,却也没抹去愁绪。“宇穹,哥哥前几天还说,我们以后姓欧阳,不姓皇……”她摇著头。

皇宇穹眸光一闪,转沈。天气没那么恶寒了,花儿大绽大放,裹著莹莹甜蜜花粉,掘开厚雪可以看见斑铺苍翠的土壤。都说北国无春天,那位长辈与家族的关系难道要步入真正的永恒隆冬?

“荷庭堂叔还说了什么吗?”他问。

“宇穹少爷,”管家雷平的声影齐现。“老爷来电催促了。”他站在屋角弯处,没太接近,微微向女孩行礼。“您好,若苏小姐。”

女孩稍稍点了一下头,有些窘怯。她从小不在家族里长大,难以适应大家族里过于繁复的人事。“尔麟叔公在等你吗?”她对皇宇穹说,一面把手上的玻璃球放进花篮,转身开门准备进屋。

皇宇穹拿出口袋里的纸笔,写了张便条交给她。“如果在古堡找不到夏生叔公和我,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指著纸上写的“等待太阳2319”。“无国界的旅店,荷庭堂叔应该知道,记得跟他说,夏生叔公邀请他过来玩——”

“像以前你们到义大利找我们一起度假那样吗?”她仰起颊畔冻红的脸庞,纯净双眸闪泛栗子色光芒。

以前,他们还住在义大利的时候,每逢学校假期,夏生堂叔和宇穹就会到义大利,找他们一起前往姑丈姑姑的海岛度假,那些个美好日子,她真的很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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