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娘子(脸红红系列)(17)

完颜千里站在原地,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嘴唇发白而颤抖,一滴泪迅速的落了下来,他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大步跨到西暖阁前砸门,「梁以柔,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这是忠诚,狗屁!」

他气得脑袋发懵,几乎失去了理智,「你一直效忠的那个国家,是害你骨肉分别的凶手,是你的恶梦,是你的仇敌!」

话音未落,西暖阁的门「刷」的打开了。

完颜千里的一拳砸空,身子往前趔起了一下。

梁以柔站在门前,凝眸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她往前迈了一步,直直的看进完颜千里的眼中,「什么骨肉分别?」

「我……」完颜千里一时哽住,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胡说了什么?不是决定先不将真相告诉她吗?要慢慢渗透,免得她受不了,可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就说溜了嘴!

完颜千里咬了咬牙,不知该如何圆下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梁以柔拧眉,咄咄的问。

深秋将过,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

一场大雨过后,树上的落叶一夜之间落光,只剩下乌突突的树枝,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冬天就要来了。

赫连息未换上了内务府新制的龙袍,领口和对襟上都带着一层细密的绒毛,下朝之后,他没有去养心殿批摺子,而是领着一大堆内监在御花园里闲逛,走到一处假山时,他停了下来。

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最喜欢和完颜千里在这里捉蚂蚱。

还记得那次他为了看柔而将新抓的蚂蚱给放了……

赫连息未目光一闪,似乎有些什么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他蹙眉凝神,静静的想了好久,生怕那闪过的记忆给丢掉了。

柔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她被父皇送去了东夷。

东夷……柔……

赫连息未怱地抬眸,思绪突然明朗了起来,原来她就是柔!

「居然是她……」赫连息未喃喃道,随即拂袖转身,「快,摆驾庆阳宫!」

在赫连息未终于想起了梁以柔的真实身分时,梁以柔也逼着完颜千里将他所知道的前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而完颜千里一句句的说,梁以柔的脸色就一寸寸的苍白下去,当完颜千里悉数说完之后,梁以柔已经面色如纸了。

「你……胡说。」她轻声说。

「之前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然而如今……也是瞒不住了。」

「胡说!」梁以柔激动起来,「你这么说是为了离间我和国君约关系,是不是?」

「将你送走的时候,你母妃亲手打了璎珞串在你手上。」事到如今,完颜千里只能残忍的将所有事实都告诉她了,「不知道你是否还留着?」

抬眼看梁以柔瞬间惊恸的神色,完颜千里有些心疼,但还是咬牙说:「当时你的身上还带着皇家专用的玉佩,以彰显你公主的地位,虽然是被送去做质子,但总要风光些才不至于受欺负。」

玉佩、璎珞,她全部都有,成伯说那些是她故去的爹娘留下的,所以她一直收藏,视若珍宝。

「而这次沅国要处斩你……多半也是因为东夷起兵的缘故。」

完颜千里抛出最后一个证据将梁以柔狠狠砸醒了,有凭有据,她不信都不行,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怪不得她没爹没娘,怪不得东夷刚起兵她就莫名其妙的被冤枉处斩,怪不得她身陷敌军却无人援救……原来都是因为她本是东夷人。

原来她的忠心还真是愚蠢无比,原来她在被沅国抛弃之前,就已经被东夷抛弃了。

鼻息抽动,唇瓣颤抖,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梁以柔觉得世界都模糊了,她的耳朵嗡嗡的响,什么都听不到,只能隐约的看到完颜千里在她眼前着急的说了些什么,她失魂落魄的起身,推开了凑上来扶她的完颜千里,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轰隆一声响,刚转晴的天又阴了下来。

梁以柔从未如此失态过,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仪态、顾不上规矩了,她的心口堵得难受,只想通过什么管道来将这口气舒出去,她好难受,好像快要喘不过来气了……梁以柔毫无目的的跑,几度快要跌倒,但都勉强撑住了。

闪电劈过天空,乌云一点一点聚集,滚着闷雷,稀疏的雨点落了下来,滴到她脸上,凉凉的,梁以柔还是在跑,最终实在没有力气了,她累得在小巷中扶着墙壁喘气,膝盖都在颤抖,她累极了,跑不动了。

她原来以为自己不会累的,自己背负着那样重的东西走在御道中都不会累的,可今天,一直自以为强大的她终于瓦解了。

沿着墙壁缓缓滑下,轻轻蜷缩。

雨点落得越发细密,惊雷阵阵,秋雨阴冷,这应该是入冬前的最后几场雨了,所以下起来越发放肆无情,梁以柔蜷在巷子里,衣发很快就湿透了,大雨打在身上,也打在心上,又冷又疼,大雨劈头浇下,打得她睁不开眼睛。

耳边尽是哗哗的雨声,隐约的还有个别人的声音。

「以柔、以柔……」

似乎有个大手抚上了她弱小的肩头,她一颤,费力的睁开了眼,视野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到男人那熟悉的轮廓。

滚烫的泪划出眼眶,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滚过脸颊……又是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又是他出现了。

神智混沌的感觉到男人将她拥入怀中,温软的说了些什么后,将她抱起,就像那日在法场被他救出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男人的怀里感到安心,总之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与疼痛都涌上来,她再撑不住了。

庆阳宫内,传出悠悠琴声。

赫连息未懒懒的倚在榻上,阖着目听琴,可宫外雨势渐大,哗哗的水声将这琴声的韵味掩去了几分,一个闷雷响起,赫连息末缓缓睁开眼,微微抬手,「行了,歇歇吧,这又是琴声、又是雨声的,听着心烦。」

「那是皇上您心不静。」庆妃起身,伏到赫连息末的脚下,开始为他捶腿,「心一乱,便什么都听不入耳了。」

赫连息未懒散的笑,「妖精,什么都被你瞧出来了。」他摸了摸庆妃的头,却摸到了满手的珠翠,赫连息未手一颤,有些扫兴的垂下手,轻轻的沉吟:「前朝风波不平,后宫也是整日不得安宁,朕的心如何能静?」

「又是前朝,又是后宫,如今又多了个公主。」

赫连息未闻言目光一闪,却还是没说什么,庆妃低眉顺首的替他捶腿,细声细语的说:「记得当年臣妾还年幼就指婚给皇上了,那时候臣妾总随家父入宫陪伴太后。有幸见过公主几面,臣妾还因为痴长公主几岁而让她叫臣妾姐姐呢,如今想来,那时候也太不懂事了。」庆妃笑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公主已经出落得这么出色了,听说还是沅国的宰相?那一定是聪慧无双,不逊男儿了。」

赫连息未捻了捻龙袍上的盘扣,唇上带着深湛莫测的笑意,庆妃的意思他明白了,这一点也是他早就想到的。

从前几日暗军送上的消息来看,梁以柔在沅国口碑极好,辅佐皇上治国也是井井有条,如此一个人才若能收为己用便是最好了。

可又听说梁以柔她倔强难驯,若想起当年父皇弃她,难免会对东夷心生芥蒂,如果这芥蒂变了味道,这梁以柔或许会成个祸害。

每一位皇上都是多疑的,赫连息未也不意外。

将梁以柔带回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完颜千里抱着梁以柔闯回将军府,一路走一路喊:「来人,烧热水,拿乾衣服!」

彼时大雨方停,完颜千里和梁以柔却是浑身湿透,回房之后,留了满屋的湿脚印,完颜千里将昏迷的梁以柔放平在床上,府中的下人鱼贯而入,送了热水和干净衣物来。

随行而来的管家着急忙慌的吩咐着下人,又亲自托着一畏衣物E前,「将军,梁姑娘仃下人照顾,您先换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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