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凝雪(三千阁之三)(6)

人。

但雪凝湄就是出去了。

她戴着纱帽,掩住她的脸,却没办法藏住她的手,那蜜色的肌肤无比诱人。

一大早就出去,直到接近关姜大亮了,她才匆匆忙忙的赶回来。有几次距离还太远,但她眼看阁门就要关起,她慌得惨叫出声,三干阁主站在顶楼窗边望着她拚命奔跑,注意到她有一瞬间彷怫是被什么东西抱起了,整个人悬空而起,几个纵跳之下,就落在了阁门前,吓得关门的汉子脸色发青。

眼见如此脱离现实的事情,阁主隧起眼睛。

但她不去干预,也不多懒询问,只是仔细的注意着。

十二金钗各有自己的厢房,而她们所在的那个楼层,是不允许寻常人等出入的;这个‘寻常人等’也包括了还不到十二金钗地位的姑娘们。这是第一代阁主定下的规矩,传到了第三代的阁主手里,也是这么执行的。

没有放假的日子,雪凝湄便安安分分的待在阁里,有客时待客,没客时,她便下楼四处乱逛。

这一逛,就逛出了一片鸡飞狗跳来。

要知道十二金钗个个都是名妓,寻常男人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够存到隔帘一见的金锟数字。而阁里的姑娘平日也很少见到十二金钗,因为她们大多在自己的房里待着,少有露面,因此即使都在同一目阁里做事,能一睹名妓风采的机会也不多。

但是身为十二金钗之一的雪凝湄,却这么平易近人的下楼来,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得见名妓,还不是隔着帘子看得模模糊糊,而是四目相对时她盈盈一笑的超近距离啊一

男人们心醉神迷,一旁劝酒的姑娘们更卯足了劲的伺候。

如此软玉温香,怎么能不教人兴奋呢。

一时间里,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三千阁的营业额直线攀升,短时间内飞升到了一个吓死人的数字。

三千阁主亲自算帐,那算盘珠子在她手里拨打得噼哩啪啦响,简直像是夏天的午后雷阵雨一样又急又快,其势绵长,仿佛瀑布一样打不完。人家说聚沙成塔,水汇成海,小金小银也能堆成一座山,雪凝湄亲身下楼所造成的效应直接换算就是阁里进帐千万,几乎比拟了牡丹头牌的出场费用。

算到手酸的阁主瞪着帐簿,半晌没吭一声。

一旁帮着添茶磨墨打扇子的风摇蕊瞥着帐目,笑了起来。

“凝湄这丫头真是勤快起来了,瞧她平日赖散,真要做事还真是有一套。”

“……真是见鬼了。”

“嗯?”风摇蕊见到阁主恨恨的表情,不禁失笑,“你恼什么呢?阁里生意好,还不开心点?”

“没亏损没天灾没大祸,平日盈余足够让你们自立门户做生意,既然有足够的钱,还额外的赚这么多做什么?”真要嫌的时候什么理由都有,阁主拿起笔来一批画下,把大半的盈余拨出去做赈灾的资金。“明天去买米买菜,在城外召那些乞儿来吃饭;这笔银子送到之前离开三千阁的姑娘们手里,看看她们生活过得还可以吗。”

“是,我让人去办。”

风摇蕊捧着批准的银两条子,交到身边伺候的雏儿手上去,着她往账房那里走一趟,把阁主的命令传达出去。

回过头,她把笑意抿回肚里,拿过一条热巾子盖在阁主的手上,帮她轻轻推拿起来。

“凝湄这些日子看似不大对劲,是有情郎了吗?”她自言自语的说。

阁主冷冷的横她一眼。

“她自小入阁,连初恋都没有过,会晓得“情郎”是什么东西?”

“不然她的改变这么突兀,不是有了男人,难不成是……肚子里有孩子了?”

“她没有身孕。别瞎猜了。”

阁主叹口气,被她这么一番胡说八道转移了注意力。风摇蕊偷笑着帮阁主按摩肩膀。

“阁主晓得原因吗?”

“不晓得。”瞪她一眼,阁主慢吞吞的回答。

风摇蕊露出了无趣的表情。“哪里会不晓得,召来问问就知道啦。”

“召来问问就会说的话……”阁主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汤,纤手拈过一块千层糕来吃。“那我来问问,这几天来,是不是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藏在你房里……你会说吗?”

风摇蕊动作一僵,嘿嘿笑了起来。

“有吗?是耗子吧。我、我去晴予房里向她借那只猫儿,拜托它帮我抓吧。哎呀,真是烦恼啊。”

话一说完,她就迅速的逃出去了。

三千阁主睨向她奔逃着离开的身影,哼了一声,指尖在桌面敲着。

“召来问问就肯说的话,我还需要这么费心思的顾着你们吗?”

真的该追究的,不是雪凝湄的异常勤劳,而是她身边多了什么“不是人”的异物吧。

那一条长长的尾巴摇啊晃啊,还伸得直直的,从留了一条缝的厢房门口进来,湛蓝如洗的眼睛圆滚滚的,它迈着步子悠哉晃来,小馒头似的脚掌停在黑衣年轻人面前,仰头望他。

“喵。”

它唤一声。

黑衣年轻人面无表情,站在雪凝湄紧闭的厢房门前,他低头看着蹲坐在自己脚边的猫儿——他知道这是那个晴予姑娘的宝贝,大伙儿都说这只猫是她儿子……这只姓梅的成年公猫,把尾巴规矩的卷成一圈,围在自己脚边,然后睁着漂亮的蓝眼睛望着他。

除了雪凝湄,它也是这三干阁里,唯一看得见他的“人”了。

黑衣年轻人低头望着看着,然后席地坐了下来。

伸出手,他试着去摸它,却在一抬手时,它那条长长的尾巴挥了过来,呼地一下穿透过去,嗯,他碰不到它。

聪明的猫儿自己做过实验了,又把尾巴规矩的盘起来,眼睛晶亮亮的望看他。

黑衣年轻人收回手,背对着厢房门,他低头看着面前端坐的猫儿。

“三天又到了,所以那位巫公子来了,把你赶出厢房吗?”他低声对猫儿说话,那只猫微倾着头,轻轻地喵一声。

他失笑。

然后,他又低声告诉它,自己被赶出来了。

“……因为她现在有客。”

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原本和雪凝湄十指交握着“沟通”,她还不断的说些荒唐的猜测,一边抱怨他眼光奇怪,找了这么久还没有喜欢的对象……对,现在已经不管男女性别,她戴着纱帽将他领进全城大大小小的青楼里,逛大街似的走一圈出来,惊吓过度的他面色发青,那该死的小女人倒是玩得很乐,欢天喜地的偏头问他:“有看到中意的吗?有没有想到你的身体埋在哪里啊?”

“我想把你就地埋掉。”

他恨恨的进出了这句。

雪凝湄单手把脸一捂,哇地一声哭给他听。

明知她是假哭,但他还是很没用的慌了手脚。

总是很笨的用同一招,但这一招每次都很有用;他把头低着,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唇,把她哇啦啦的哭声捂着,把她的呻吟也一并吞进自己肚里去。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两个人牵着手,小孩子似的胡乱闯荡。

雪凝湄在他面前,会做出不可思议的笨事,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蠢话,挥舞手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有在他面前。

身为名妓的雪凝湄,总不可能老是没有客,全心全意的和他腻在一起胡闹。

他看过雪凝湄待客的样子。她的微笑弯在一个恰如其分的弧度上,同样是那么一件轻纱窄袖束腰的衣服,在待客时,她举手投足里却添了几分风情,那目光轻轻款款,含笑望来,彷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那样的专注,能够令全天下的男人都感到至高的幸福与满足。

他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两个人的小世界里,要凝聚起来很快,要中断也很快。

门板轻轻的被敲了一下的时候,他和她都知道了,这是有客来访的意思。

雪凝湄挣脱他手的姿势,非常的自然。就像她伸出手,挽住了他指间,与他十指交握一样的目在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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