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恋(8)

她好想拥抱他,可她没这么做,小手轻柔松开他的掌,她下床。阵阵芳香随风从窗边飘采。

“那是什么?”她看到窗台上多了一盆绿色植物。

“野生时萝。那座花园里长了一整片,我挖一点回来种,你喜欢吗?”祭前军问她。

多闻回头看他,小脸闪着光泽。“我洗完脸,我们就出发好吗?”

祭前军挑眉。“我得先回主宅一趟。”他出门七天,且没让护卫罗悯跟,母亲一定会担心。“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准备一些东西,我们下午再出发,好吗?”

“嗯!”多闻开心地颔首,转身往浴室走去。

祭前军带着多闻回到主宅,还没进门,先遇上主宅总管。总管主动帮他卸除肩上的大背包。

“告诉我母亲,我回来了,等会儿过去看地。”仿佛知道总管要说什么,祭前军抢快,以高原语言对总管道。然后一手提着多闻的小袋子,牵着她走进门厅,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招呼,快步地通过中堂大厅,登弧形梯上楼。

“你刚刚跟楼下的先生说什么?”绕过长廊弯道时,多闻开口问他。

祭前军停住脚步,回答她。“我七天没回来,我请总管先告诉我母亲,我等会儿过去看她。”

多闻点点头。“你应该先去看你母亲的,她一定很担心你。”

祭前军将小袋子还给她,指着左侧回廓。“过了廊厅,第三道门是我的房间,你进去里面等我。他把房间钥匙交给她。

多闻接过手,对他微笑,说:“等我学会游泳,你也教我高原的语言好吗?”

祭前军深深凝视她半响,微微点头,转身走向另一边回廊。多闻看着他的背影,纤指摸着手里的钥匙。他的钥匙圈很特别,是一条龙项链,有两颗红亮的宝石,宝石绽放的光芒映入她眼帘,她手心交叠,爱惜似的握在胸口,走到他说的房门前军准备开门。

“姐姐……”一个娇嫩的声音传来。

多闻循声转头。长廊底的转角,有一张甜美的小脸探出来,接着,小小的身子慢慢移出墙角。

“姐姐,你是谁?为什么要到前军哥哥的房间?”六岁的祭家么小姐——叫袄儿,眨巴好奇的双眸,走到多闻身前军

多闻抽回刚插进门锁的钥匙,垂眸盯着小女孩。

“我是袄儿喔!这是前军哥哥的房间,他不在里面,我看到他去妈咪那里了——”小手拍拍门板,又指指长廊另一端,她好心地解释给漂亮姐姐知道。 

多闻看着小女孩的脸蛋。她五官明亮,像精致的搪瓷娃娃,微发的发质跟某人一样……

“你刚刚说……这是谁的房间?”多闻的嗓音轻之又轻,飘飘忽忽地。

祭袄儿偏着头颅,更进一步说明。“这一间是前军哥哥的,隔壁是始禧哥哥的,再隔壁是冠礼哥哥的——”拉着裙摆,小身影在三间房室门前军来走去。“姐姐要开前军哥哥的房间吗?”她回到多闻面前军扯扯多闻的衣袖。

多闻一震,手提袋掉落地板。祭袄儿蹲下身,翻着从袋子掉出来的素描簿。

“辣——好多前军哥哥喔!”祭袄儿发现宝般惊呼着。“还有一张元祠小堂哥耶……”

“袄儿——”

“妈咪!”小女孩捡起素描簿跑开。“妈咪——你看——那个姐姐画好多前军哥哥!”

多闻沈沈地呼吸,身子微微颤抖,她知道有一抹阴影正快速朝她而来。她已经想不起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画那个“前军”,而是画出一张又一张的他……是一个星期前军,他突然不来陪她吃饭,揪中她某根脆弱神经,让她每晚坐在画图桌前画着他……是一个星期前……不,应该更久,更久没错——否则,怎会有那么多张他的画像在她素描簿里。

“多闻……”祭前军来到她身边,低唤她。“多闻——”他伸出手,但没碰到她。

多闻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我想回家。”她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但他感觉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祭前军看着她许久,握了握拳,说:“我送你。”

多闻没再看他,机械似的往前走。他的母亲和妹妹坐在廊厅窗边看她的素描簿,他牵着她冰冷的手,走另一边廊道。她没拿回自己的素描簿,也没捡掉在他房门口的袋子。

回象的一路上,他走了捷径,路途却很像更遥远。没有交谈的车厢气氛僵凝,天空开始下起雨来,雨滴斜溅在车窗,她木然地靠着门,孤影映在玻璃上。

车子到达圆形广场时,雨势大得出奇,祭前军回身拿伞。多闻猛然打开车门迳自下车,跑向木屋。

“多闻!”他大叫,跟着下车,冲过两幕,进入多家。

她把自己关进房里。他上楼敲她的房门,她从不锁房门的,现在却锁得牢紧。

“多闻,开门!”祭前军浑身湿透了。

“你走吧!”多闻倚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长发滴着水。

“你听我说……”

他的嗓音穿透门板。多闻摇头,握拳的双手始终没松开过,脸上的水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觉得我很蠢吗……当着你的面,前军长前军短……”

他听到她虚弱的声音,抑下心头的揪痛,贴着门说:“我并没有另编姓名骗你;你从来不问我的名字,为什么?”

多闻一凛,脸埋进膝头。是啊,骗她的是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她要对他生气。她不问他的名字,是怕自己喜欢上他,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名字了……

“我就是前军!”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门后传来这么一句嘶吼,震撼了她的她像被烫着般瑟缩了下,柔荑压住耳朵,低喊:“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他清楚感受到她的不平静,颓然地转身离去。

第三天,多闻醒来,看见一条串着钥匙的项链掉在房门旁。那是他的房门钥匙和龙项链,昨天,她一直握在手里,忘了还他。她等了几天,希望他来取回。她问自己,只是希望他来取钥匙而已吗……

可他终究没出现。

几天后,她生了病,去苏林奶奶那儿就医,听到人家说,前军少爷到岛外念书去了。

她回家时,坐在房里的窗台,蒋萝香味萦绕在风中。她望着夕阳,一手拿着小瓷罐,一手将米粒撒给屋顶的鸟儿,说:“吃吧,吃吧,吃饱点儿。以后不会再有人喂你们了。”

第四章

那是一段青涩的谬恋,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心痛。

一个满月天夜晚,浪涛冲击着陡峭的岩壁,露营车奔驰在南美哥伦比亚与厄瓜多交界的险峻海岸道路上,祭前军躺在车厢卧铺,手掌握着一条方帕。那年,他教她游泳。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够强壮,加上过冷的龙鳞湖水和高原凉风,她很快地生了病,发高烧。他在床榻边,照顾她一夜,她醒来时,将这条方巾交给他,要他帮她转寄。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方巾上——她亲手绣的两个字——其实是他的名字。

“前军少爷,”驾驶座的罗悯拉开椅背后上方小窗子,微侧脸庞望进车厢。

“别馆快到了。”说完,他开好窗于,继续开车。

祭前军坐起身,拖出床下的登山背包,从中取出一个丝绒束口袋。他出门在外,总是随身带着这个束口袋。他打开袋口,拿出一本素描簿,一个蝌果钥匙圈,还有一只摺得工整、边角绣了“多闻”的小袋子,连同手中的方巾,一件一件在桌面排开,独自回味着那一段过往的记忆。

露营车开进静谧的私人道路,隐约间听得见音乐声,由那幢建在岬角上的海岸别墅,传出来。

别墅灯火通明,门前军排树影,在车灯的辉映下,萦回若带。车子越近门口,音乐声越显喧闹,似乎有人欢快地在庆祝什么。

罗悯把车子停在门口车道上。“这么晚了,里面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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